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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姑娘客气了,关某一介山林草莽,不识礼数,唐突之处,还望姑娘万勿见怪才好!”关定微一思忖,也拱手作礼道。
方玉香娇躯微震,芳心禁不住“噗噗”乱跳起来,一片晕色霎时就红到了耳根处,一颗心似也已瞬间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那是个山花烂漫,蝶飞蛾舞的暮春时节,彼时她方过二八年华。他也年轻英俊,温婉潇洒,正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得意才少。彼时好像他正昂首清读着杜牧之那首《春怀》。
他们初遇在西湖白堤,那湖水顷碧,诗人曾驻,景色怡人,叫人流连忘返的清雅之地。然后他们相见,相恋,相知,又相爱,最后结为连理,最后还有了个可爱的宝宝。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方姑娘客气了,关某一介山林草莽,不识礼数,唐突之处,还望姑娘万勿见怪才好!’这是句简单的话,简单得再也不能简单的话,但却给她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象,就像说这话的人一样。后来,这句话也成了他们夫妻调笑取乐时的经典对白。
事过境迁,再次听到这句话,为什么自己仍会作小儿女态?方玉香忍不住暗问。
有些人,就像有些事一样,虽然你想尽量去忘掉,似乎也已忘了。但在思绪牵起回忆的那一霎,你才会恍然,原来,一切都忘不掉,也不该忘。
忘不掉的,和那些挥之不去的,岂非本就更容易让人记住?
“关施主远来是客,又是无相大师和飞鹤子道兄的老朋友,为什么不进来喝杯酒?”站在飞鹤子旁边的白眉老道扬了扬手里的拂尘,右手作礼向关定道。
“不是我自己买的酒,我不喝,不是我的朋友,我也绝不和他喝酒,你既然不是我的朋友,为什么要请我喝酒呢?”关定也不理那白眉老道在说些什么,突然跨前一步反问道。
白眉老道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眦目欲裂的样子,早吓破了胆,竟不能自已的堪堪退了半步。
“不错,福建莆田南少林的醉僧无相大师和武当刀神飞鹤子,都是关某的老朋友,也是关某的知己。两位的易容术虽然高明,区区在下若连自己的老朋友都不认识,恐怕就真的该死了!”关定转向一旁的无相和飞鹤子,一双眸子里似欲喷出火来。
方玉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一颗心忐忑不安的同时,又禁不住拼命地跳起来,心里也突然涌进一种莫名的兴奋。
无相和飞鹤子相视一笑,旋又满面茫然,一副无辜受害的样子。
关定大刀平胸,突又厉声问道:“两位究竟是何方神圣,醉僧无相大师和武当刀神飞鹤子一向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为什么要害他们性命?你们又是用什么方式害死他们的?如若再闭口不语妄图搪塞了事,抑或是不从实说来,休怪关某手里的青龙偃月刀不长眼睛。”
谁知一旁的无相和飞鹤子竟哈哈大笑了起来:“人人都说‘小关二哥’糊涂昏噩却不失精明,粗中能见细,颇有乃祖遗风,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两人说着,双手一抹,竟从脸上撕下两层人皮面具,立时便露出满头青发,和两张满是胡渣的阔脸来。
“青发双鬼”,关定虽早有所觉,一见之下也不由一惊。
“关施主,我‘天绝鬼’谢箫的易容术还过得去吧?神态举止间是不是也像尽了无相那大和尚?不过无相那老秃驴真不长眼睛,结缘化斋也不看准地方,偏偏要来我青发帮混吃骗喝,所以我就发点善心在他的斋饭里加了点东西,顺便把他超度了,让他早生极乐面见如来,岂不也是好事一件?”方才还化身醉僧无相的青发帮帮主“天绝鬼”谢箫说完,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哥你还别说,飞鹤子那牛鼻子老道,随便收到一两封挑战书,就千里迢迢赶到扬州来,比武较技都是小事,偏偏这牛鼻子不懂察看地势,明明是陷阱,还要硬着头皮往里面跳,所以我“地灭鬼”谢笛也安排了几张硬弩,送他去兜率宫拜会太上老君了。唉……。”这方才还化身武当刀神飞鹤子的青发帮副帮主“地灭鬼”谢笛说完,放声大笑之余,还假痴不癫地叹了口气。
关定听完,一颗心立马沉到了谷底,眼角也似已有了泪花。
谁知“青发双鬼”得意忘形之余,笑声未歇便已戛然而止。原本悬于方玉香腰间的两柄短剑已到了她的手上,两柄短剑分别由他们后心刺入,又自前胸穿出。双鬼面上的表情瞬间凝结,两双眼珠也满含不信地鼓凸出来。关定挥出的大刀先发而后至,拦腰将“青发双鬼”斩作四断,闷哼声尚未响起,鲜血已如雨雾般喷出。
原本站立着的一僧一道见此情景也傻了眼,又见关定和方玉香悄然而立,再无出手之意,立即作鸟兽散,转眼便越过高墙,霎时就消失在了斜阳余晖里。
方玉香看着关定,眼里似也已有了泪花。
夕阳沉入西天角,无尽黑暗又一次笼罩大地。
突然,一抹流星划破天际,瞬又陨落。
万物重归平定,不知何时,繁星慢慢点亮,月儿已越过柳梢,只有那憔悴的断肠人,仍踟蹰彷徨于暗黑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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