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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且说晨露里烟尘滚滚,郓城县内杀出张叔夜大军来,董平使斥候与之交通,知晓赵楚引军正在前头,因此又要行那前后夹击之事。
赵楚冷笑道:“这厮们好一番算计,前番数万精锐困我不住,如今彼尽为败军,心胆尚在慑中,焉能困我?如今,切莫迟疑,直上梁山泊,往南山而行,一路多有沼泽,也好三阮行事,困他手脚!”一时俱发,这骑军一行,山东连番战,便是些流寇,如今都是精兵,待动时,便是后头又泼天富贵,封侯的功劳,视也不见一眼。[]
那董平一众,后头叫道:“反贼要遁入梁山泊里,休教走脱!”
一面摇动大旗,与张叔夜军呼应,又自分出一部,要绕道前头将去路掐断,看时,不知何处又得战马,竟是一彪骑军。
石宝喝道:“好知我军喜好战马,巴巴送来,休教他手里糟蹋去也——待俺冲他一阵,再夺三五百匹,山寨里也有个落头,不教王伦那厮嗤笑俺们一路奔逃!”赵楚绰起画戟,众人便知这中军调遣都在崔念奴手里,只听说道,“官军毕竟人多势众,张叔夜能臣也,固知我处心思,这骑军虽不甚众,倘若是我,定以之为饵,惑使一支人马抢夺,只消那战马里兑以药料,行必不能远。到时乃为我有,弃之不舍,方是累赘!”
于是居在中心,教何元庆与石宝两厢拱卫赵楚冲阵,又教孙安邓飞断后,将花荣置在偏先地带,要以神弓建功,将其余众人,纳之当中,金鞭遥指张叔夜中军,崔念奴喝道:“大敌当前,非特只要戮力同心,也须眼观六路,只见我金鞭指处,便是前锋所向。令既下,尽须谨遵,不可生贪婪之心!另,倘若官军追赶甚急,珠宝累赘,可弃之不顾!”
火焰驹极快,赵楚不敢纵容尽情,挽住缰绳顾左右而奔,越过官道,眼见冲突在前,陡然崔念奴金鞭又指它方,当时唿哨一声,这一泼骑军,恰似泼水般,官军面前绕出一个圆弧,擦过前锋,抛将出去。
可怜张叔夜引来大军,眼见骑军要行冲阵之势,半路里急忙扎住脚跟,方将圆阵结起,却教他晃过,待要起步再复追赶,已教落出好大空子来。那厢董平引五路人马与张叔夜厮见了,谓道:“此四路人马,便是左近豪强人家所有,闻听贼势浩大,要助太守一臂之力!”
张叔夜平素最是注重仪表,如今连日行军,虽郓城县里糊涂擦洗过了,满身征尘,鬓有霜花,面容愈发清矍,他尤如此,宗泽更是不堪。
那张叔夜便问董平:“贼既要上梁山泊,将军既为此地人,当知仔细,可有教下官?”
董平尚未答话,一旁祝彪道:“这贼一伙,既许以义气,便是他水泊里有安排,能有几多舟船?早一番,必然挪转不尽。如此,贼必留以断后,以全他弟兄义气,不如使军中健将,衔尾追杀,休教他从容又征舟船,只消缠住一个,贼便是大部入了水去,也须返身来接应,到时背水一战,我军部分好歹,休与他言论,只管一发杀出,囫囵总能据全功,他若不肯落水逃生,必成乱刀下鬼。便是他落水上山,那白衣秀士王伦,十分心胸狭窄,那贼酋既有一身本领,又是名满江湖的人物,大虫一般,王伦如何敢留?便他敢留,能挡太守大军几日?到时使一口舌伶俐之人,往山寨里下书分说,成,则贼酋成执。便是不成,王伦既起杀心,那厮们何敢坐以待毙?必起全力火并水泊之中,到时,他两个贼自相残杀,元气大伤,顺手除之,则易如反掌。”
张叔夜大喜:“善!便依你之见——既是你主见,当为第一路前锋,引你三庄人马衔尾追去。”又唤董平,“你可为第二路先锋,距前五里之外接应,若见贼踪,当同心杀敌,不可分了亲疏,待事成,天子面前,下官自有一份保举。”
两人应命而去,张叔夜又换大到关胜来,责道:“本选汝来,愿借勇力,为朝廷效命,如今以汝本部一部,作第三路先锋,又五里之后,接应他两路,不可怠慢,仔细军法处置!”
关胜点了郝思文宣赞三个,引本部五百校刀手而来,半路里宣赞十分不满:“一般为国家出力,张嵇仲太过,何必偏生责难我等?如此行事,好不教人心寒!”
郝思文自不肯多言,关胜叹道:“休说朝廷里争权夺利,本便是常事。你且看这一伙好汉,义气为先,慨然赴死,似有一段精气神,在他心头里共识。这般军,怎生落败?至此,张太守尚不知将他作平生大敌待,只顾剿杀心切,某心里,知今日这番追剿,张太守心内当已知端地,他是个清流的出身,先夺我大部军权,又教你我接应前头三路,只怕未必便是好意——休说他,我等须自己谨慎,莫教又入彀中!”
此处不提,且说祝彪心如烈火,一心只要雪耻,如今张叔夜将令之下,将三庄都交付手中,禁不住有春风得意的心,眼见扈家庄上下默然低头只顾赶路,李家庄上下,待他能有几个心服的?又看扈三娘怏怏不乐模样,将扑天雕李应蜡黄面目瞧将两眼,心下生出个毒计来,语道:“且慢——贼诡计多端,只怕前路里早有埋伏。扈家庄五百人,手段高强,至今未折一人一骑,堪称奇迹,当是久战之兵。你等且为前部,我在中军,李家庄上下,备作后手!”
若在平日,扈三娘少说也分辨他几句,如今竟一言不发,只将祝彪上下瞧将两眼,引庄客们离了大队,快步往前去也。
愈往前头走,官道上马蹄印便愈发模糊,渐渐不能清晰见到,那官道之下,便是成片的苇丛,密匝匝遮住了远近——原来这梁山泊,本便是河水泛滥造成大泽,所谓八百里水泊,只是水草丰茂最甚处,远远往周遭蔓延开来,却是苇丛之下沼泽湿地,如今久旱,倒也勉强可行得人。
那祝彪与李应随后并行,祝彪毕竟心头忌惮,乃道:“张太守既点我权作个主,上下合该有个分寸,只听朝廷里规矩,倘若上司为困,而下属发力不周,合当问罪与贼同谋,李员外,可知此事焉?”
李应为人阴沉多算,淡然横祝彪一眼,漠然道:“一般为国家出力,自然不肯如此。”
祝彪安下心来。
哪里想,渐渐已得水气扑面,梁山泊当在前头,祝彪精神大振,又看前头小道尽头,孤寂一片村店,酒旗迎风招展,前头有十数条舟儿轻轻荡荡,却不见赵楚一行骑军,乃大笑,道:“合该我等抢了先机,先将那里酒店占住,收缴舟船,断他退路!”
一语未毕,芦苇丛里一人笑骂道:“教爷爷好等,这番却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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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平骇然又逃,那铁枪架住他双枪只一别,臂膀便似脱臼一般,如今方知扈三娘果然不曾作假,这贼酋,真真有不世手段。
狭路之上,五路主将尽为所败,从者哪里有心死战?教这骑军,第一个何元庆凿开血路,轻轻一冲,破出围去。只是毕竟他人多势众,乱战里,骑军也折损尽百,那庄客们大都江湖中手段,先戳马,再杀人,恨得赵楚厉声叫道:“待破贼,必往你各处拜会,彼时休怨!”
那祝家庄的,恼心最甚,知晓军伍里报功须凭首级,挥刀砍杀,崔念奴心下道:“山东传言祝家庄广有钱粮兵马,戮之而取,如今倒是个借口。倒是这扈家庄,刀不见血,虚声呐喊,莫非果然有缘故?”
她哪里知晓,临行之时,扈成胆小谨慎,牢牢叮嘱:“这一伙反了天的汉子,只消走脱一个,恩怨便有百倍,休逞一时之能,惹出这伙杀天的强人来。如今庄内与祝家十分不合,休江湖里了断自家退路。”
由是扈家庄人,尽皆谨记。
一时杀出血路来,辨明上下,望南山便走,董平惊魂初定,暗想道:“如今连番大败,都成就他不败金身,张太守便在左近,只消歇息半日,大军定来,如今若不能伙同他等衔尾咬定,岂非到头的功劳,拱手送人?”当时喝道,“张太守大军,即刻便来,这贼们睚眦必报,倘若此时罢手,功劳拱手送人,更教落个祸端,何不努力?”
骑军奔行半日,眼见前头苇丛艾艾,情知梁山泊便在眼前,赵楚道:“三阮并未妥当布置,如今奔入水边,反断自路,可往郊野里去,待明日早时,正好上山!”
石宝抹去满面血渍,笑道:“哥哥既有安排,想必山上王伦那厮,也有后手了却,只凭哥哥吩咐便是。”
便在那郊野里,飘忽不定,可怜后头五路残兵,远远能见人影,近了却无踪迹,苦了双腿,见天色黄昏时候,行也行不得一步,又教后头赶来孙安骑军自中心里凿穿而过,又损许多人马。夜半歇息时候,扈家庄的教祝彪一众好生奚落责难,若非董平策应,自家已火并起来。
堪堪挨到天明,前头远远里马蹄声起,那一伙已起了身来。
自郓城县那厢,官道上清凉晨露留不住烟霭,乃是张叔夜大军到了。
这一遭,正要成就英雄名声,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说。
稍后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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