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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第1页）

2015年12月，尽管按照节气来讲已经立冬了，但是地处南国的深圳仍然维持着25度左右温暖适宜的温度。闪烁的霓虹灯下，张铭走出了地处cb的公司总部大厦。已经晚上九点了，尽管刚结束了一天紧张的会议，但是张铭的脸上并未显露出一丝疲惫的表情，仍然一副淡然而冰冷的神色。

“张铭”身后有声音传来。张铭停下了，转过身，原来是部门总经理胡迪。

“辛苦大半年，今天的议案董事会终于批准了。部门现在准备去庆祝，怎么样，一起去吧”胡迪指了指二十米开外聚集的一群刚下班的男男女女向张铭示意。

“老板，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点事。”张铭轻轻的说。

胡迪看着张铭，道：“张铭，你没事吧一个月前的那个讨论会上你接了个电话后就有点不对头了。那天之后你天天早上6点半就到公司，一直呆到晚上12点，和大家的交流也少了很多，你以前虽说话不多但也不是这样的啊。我开始以为你是因为这个转型方案的压力太大导致的，现在董事会已经通过了，你怎么还是不对劲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张铭是胡迪手下的头号爱将，任何有难度的活儿胡迪第一反应就是张铭在哪里，从国际顶级的咨询公司到现在这家大型的金融集团企业，胡迪一直都是张铭的直接领导，也是看着张铭一步步从一个青涩的大学毕业生成长到现在即使是在这个北大满地走，清华多如狗的精英汇聚地方，也无法让任何一个人忽略掉身上光芒的男人。胡迪很关心张铭的成长和生活，看多了身边这些年入七位数后纷纷借着放松、陪客户等名义流连于夜店之中，周旋于嫩模之间的所谓金融精英的生活后，胡迪对于张铭这个保持着简单到近乎于苦行僧生活的单身下属更多了一分看重，他一直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女孩才能打动张铭，走进他的心呢。

“老板，我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张铭想挤出一点笑容让胡迪放心，但，今天他真的做不到，相反，他却要拼尽全力去忍住那随时可能满溢的泪水。永远给人精力充沛印象的张铭这一刻忽然显得特别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种透彻入骨的寒冷和疲惫，疲惫到让人绝望。

“好吧，张铭，你回家好好休息，不行的话明天给你放个假吧，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你了。”胡迪拍拍张铭的肩膀，“你该找个女朋友照顾你了。”

看着胡迪和同事们离开，张铭转身去了车库，开着自己的奥迪q7回到了家，一个108平的三室两厅。其实同事们都很好奇，张铭一个人为什么会住这么大一个房子，一间张铭自己的卧室，一间书房，次卧的门始终是紧锁的，同事们庆祝张铭乔迁之喜到张铭家参观时，这间房的门也始终没有开过，张铭笑着谢绝了所有人参观的请求。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歌声响起，这是张铭给自己设定的手机铃声。

“你好，我是张铭”张铭接起了电话。

“张铭，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刘珊，张铭的初中同学，也是一直保持联系的好朋友，“今天是她的葬礼。”

“我知道。”张铭轻轻的说，音调没有一丝起伏，平得近乎刻板。

“你没有来，我们都在打电话给你，你一直没有接。”

“今天公司有一个很重要的董事会会议，我需要在会上汇报一个整体业务的转型方案。”

“只是这样吗”刘珊反问，“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没有来吗”

张铭沉默着，没有说话。

“张铭。”刘珊叹了口气，“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看着你们这样纠结都超过15年了，我只是想说，这样真的有意思吗”似乎没想过张铭会有回应，刘珊接着说：“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没有人能想到，也没有人愿意看到。我知道也许主要的责任在言蓉，是她的不成熟和自作主张导致了后面发生的一切，但是张铭，你是男人，你是我们湘南附中初中97级、高中00级最出色的男人，你的心很大，为什么不能给言蓉多一些包容呢”

“你不懂。”张铭吐出了三个字，很平淡，但是两行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溢出，如果让胡迪看到这一幕，他一定会十分的惊讶，全公司公认的这个万年冰山永远保持冷静的男子，竟然，竟然也会流泪

是啊，你不懂，也没有人能懂，和言蓉那纠结的感情从初中延续到工作，反反复复、起起伏伏，有时候连张铭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两个这么聪明的人在处理感情的时候能把事情弄得糟糕成如今这个样子。

“张铭，今天是12月1日吧。”

“嗯”

“张铭，你还记得07年的12月1日吗，我知道言蓉是那一天向你提的分手，现在8年过去了，言蓉已经走了，你却连最后一眼都不愿意见她。张铭，你不是男人，我瞧不起你。”刘珊在那头“砰”地挂了电话。

张铭放下手机，穿过走廊，打开了那扇一直紧闭着，同事们都想知道里面藏着何样风景的房门，然后走了进去。淡紫色的墙纸，紫罗兰的花纹依稀可见，紫色的桌面和椅子，这间房的一切都是紫色的。张铭走到桌前，桌上摆着很多紫水晶镜框，里面镶嵌着很多的照片，都是关于一个女孩儿的，有的是她的独照，有的是她和张铭的合影，灿烂的笑容。墙上还挂着很多镜框，镜框里是一些风景画，喜欢旅游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都是关于普罗旺斯和日内瓦湖的，紫色的薰衣草和淡蓝色的湖水。

张铭在桌前坐下，凝视着这一张张照片，凝视着这个女孩儿，眼泪终于彻底破堤而出：“蓉儿，你真的不在了吗。。。。。你真的把我一个人留下了”

张铭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他从小就很优秀，从中学起，就是湘南附中这个全国顶级名校的风云人物，尽管高考出现了让所有人诧异的重大失误，张铭仍旧以高出一本线60分的成绩进入了一所211大学学习金融，毕业后去了美国斯坦福攻读硕士学位，毕业后回到国内首先就职于国际顶级战略咨询公司cb的上海办公室，三年后随着自己的老板胡迪一起跳槽到了深圳的一个大型金融集团企业战略管理部，负责集团整体战略规划和战略性兼并收购。随着利率市场化的推进以及监管政策的放松，金融混业是大势所趋，张铭所在集团也面临着重大的战略转型契机，从2015年年初开始张铭作为项目组的核心骨干就开始忙于在2015年底的董事会上进行集团业务转型相关汇报的准备工作，无暇于其他事务。一直到10月底他突然在私人邮箱中收到一份邮件，言蓉的，信的内容只有六个字：“我走了，你保重。”

半天后，张铭接到了刘珊的电话，刘珊泣不成声地告诉张铭，言蓉在美国自杀了，她一个中国师兄的老婆在某一天突然来到了言蓉的实验室，当着所有人的面怒斥言蓉是狐狸精，小三儿，恬不知耻搞破坏师兄的家庭，所有最肮脏下贱的词语都被加诸于言蓉身上，在扇了言蓉一个耳光之后，师兄的老婆趾高气昂的离开了，而那个师兄始终没有出现。当天晚上，言蓉在宿舍自杀了，没有留下任何文字和语言，除了给张铭的那封邮件。警方很快结案，案件做自杀处理，言蓉的父母和刘珊到了美国，想办法将言蓉的遗体带回了国内火化，葬礼定在了12月1日，也就是张铭进行董事会汇报的那一天。

接到刘珊电话后，张铭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没有进食和饮水，坐在办公室里反锁着门一动没动，就那么坐着，没有人知道。直到第二天胡迪惊奇的发现从来没有迟交过报告的张铭竟然没有把今天应该提交的一份报告放在他桌上后，才派人破门而入在封闭的办公室中找出了张铭。面对同事的关心，张铭什么都没说，只是对胡迪说我晚上会把报告发给您。

之后的一个月时间，张铭疯狂的工作，疯狂到让所有人都感到害怕，没有人知道张铭早上几点到的办公室，也没有人知道他何时离开，胡迪一再提醒他要注意休息，要劳逸结合也没有用。一直到今天，2015年12月1日。

张铭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照片中这个笑颜如花，清纯靓丽，有着尖削瓜子脸、乌黑灵动大眼睛和披肩长发的女孩儿，在泪水模糊中喃喃道：“蓉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你知道吗，其实，其实我从没有怪过你。你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好孤单。你看看这间房，都是你最喜欢的紫色，墙上是你最爱的紫罗兰花纹，还有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和日内瓦湖，你还记得吗，是我们说好要一起度过蜜月的地方，这里的家具都是你喜欢的样式，你送我的那条围巾我都放在这里，除了我没有人进过这间屋子，但是，你。。。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我，我真的好想你。”

言蓉是张铭的中学同学一共六年，初中三年的同班同学，高中三年的不同班同学。几乎所有的同学都知道张铭喜欢言蓉，言蓉也喜欢张铭，但是所有人也知道他们两个人似乎从来没有在一起过，只有刘珊知道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张铭和言蓉曾经真正走到了一起，在2007年8月19日到2007年12月1日，一共104天的时间，曾经刘珊以为有情人终成眷属，同学们万众瞩目的一对璧人一定能够像童话中的公主和王子一样幸福的走到最后，但是仅仅104天后，她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激烈地分手，因为似乎言蓉爱上了别人，刘珊从不相信除了张铭，还有别人能够适合言蓉或是言蓉会爱上别人，但是当言蓉亲口证实和张铭分手并很快和一个师兄走到一起后，刘珊也只能一个人唏嘘短叹，100公里外没有爱情，何况张铭在斯坦福而言蓉在复旦，万里之遥。

当张铭在2008年1月于博客中写下“初见，爱恋。蓦然回首，曾经沧海，早已是，换了人间”后，在刘珊的印象中，张铭似乎再也没有和言蓉直接联系过，只是通过她这个中间人在保持着对言蓉的了解，中间交过一个女友，刘珊见过长得很像言蓉，但是半年后两个人分手，然后一直单身。而言蓉在两个个月后和师兄分手，空窗了大概半年时间，结交了新的男友，然后不断地更换男友，只是没有谁能持续超过104天，刘珊有时候会禁不住想言蓉这是不是故意的，因为她察觉到言蓉总在不经意间通过自己了解着张铭的一切，也在期待着张铭能够了解她的一切。

张铭一个人在房间里，注视着满屋言蓉的影子，一边流泪一边一张一张抚摸着言蓉的照片：“蓉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那该死的骄傲，每个人都说我是骄傲的但是在和你的感情面前我愿意卑微，我愿意更加地付出哪怕你不再接受，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我真的好后悔好后悔，我不应该那样赌气那样对你，你能不能回来，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在一起，我还要带你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我还要带你去日内瓦湖边骑车，我们说好会相爱一辈子的，蓉儿你都忘了吗”

多日的劳累和强烈的心理刺激终于让张铭承受不了，缓缓地闭上眼睛睡去，而灯，也熄灭了。

刘珊是在第二天接到警方的电话才知道张铭不见了，在一个门窗完好的房间内。留下的手机中最后一个来电就是刘珊的所以警方亟需了解情况，但是刘珊也一无所知，毕竟一个在星城一个在深圳。后来当刘珊回忆这一切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想，为什么明明深深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走到一起，如果只有言蓉或者只有张铭，或者两个人没有那么多的牵绊，也许两个人都可以走到更高的高度，毕竟两人因为彼此而放弃的机会太多太多，可悲的是对方其实却一无所知，而因为骄傲，没有人愿意告诉彼此自己的付出。

尽管她是言蓉最好的朋友，但是她也并不能完全了解言蓉和张铭之间发生过什么，她只是觉得这两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他们配得上更幸福的人生，不止是刘珊，所有附中的朋友都认为张铭注定会是一个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面前绽放光芒的人，而言蓉，如紫罗兰般内敛清澈的女孩儿，应该在学术研究领域有一席之地，大家都记得老师曾经的玩笑：“张铭，你和言蓉一个人专注商业赚钱养家，一个人专心学术青史留名，真是我们附中的绝配啊。”

胡迪在多年之后执掌管理资产规模超过万亿的金融集团训斥不得力的下属时，也时常会想起张铭，那个他眼中努力上进而心地质朴的下属。张铭在公司总是以一副万年不变、云淡风轻的面容存在，同事们常常在背后议论究竟有没有事情能够让张铭失态，然而胡迪很敏锐的觉察到这不是张铭的本性，这个男人的性格应该是热情开朗的，带给人阳光灿烂感觉的，胡迪看到过工作间隙张铭会愣愣发呆然后有时露出阳光却又干净的笑容，有时却会悄悄擦拭一下眼睛，那个在工作演讲中时常激昂地将所有人纳入他节奏的张铭才是真正的张铭吧，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是将自己的热情所冷冻，戴上面具以沉静面对全世界。如果有他在，自己应该会轻松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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