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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第1页）

&esp;&esp;《行善记》中的哭戏当然就由原配承包了。她要哭得惨，哭得痛彻心扉，才好对看客们讨赏啊。

&esp;&esp;原配一哭，贾善人就更显得假了。

&esp;&esp;《行善记》的最高明之处在于柯祺并没有刻意丑化贾善人。哪怕是郝大善人亲自来听戏，等他听完后，他也只能说，对对，我就是戏文里唱的这样的。然而，待这出戏火起来，贾善人肯定是娶不到继室了。再或者说，若等大家听完戏，还愿意上赶着把姐妹、女儿嫁给贾善人，那也是他们该着了。

&esp;&esp;听戏的人还不知道其中的种种深意，只听说是刘家的外甥媳妇主动掏钱为大家包的戏，村民们不用自己凑钱就能免费听到戏了，这回再也没有人说那外甥媳妇是懒货，反而要赞外甥媳妇行事大方。

&esp;&esp;当然，说外甥媳妇败家的也是有的，但既然村民得了好处，这种话就传不到刘家人耳朵里去了。

&esp;&esp;“外甥媳妇”对此一无所知。他被舅母投喂得很心满意足，就差主动躺平让柯祺摸肚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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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戏台被搭在了落泉村的祠堂里。

&esp;&esp;祠堂是祭祀的地方。此时的人都特别看重身后事。所以，在一个村子里，只要大部分人能过上饿不死人的生活，那么这个村子的祠堂都会被建得不错。当然，这个不错是相对于大家的住房来说的。

&esp;&esp;祠堂被分作了内外两间。内间是外人莫入的地方，非同族同姓者不能见，非特殊情况本家女人也不能进。刘谷一家人是外来的，所以他们肯定没有资格进入落泉村中这已经修好了近百年的祠堂中。

&esp;&esp;外间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esp;&esp;外间造得很大，一个屋子有寻常人家的堂屋四个那样大。屋子里很空，几乎没什么摆设。正中间开了天井，因此屋子里是漏风的。村里若有人去世了，那么一般死人停灵时就把灵堂设在祠堂外间。

&esp;&esp;如果赶上了村里有重大事情需要召集村民，往往也会开放了外间，把大家招聚在这里。这回唱戏搭台子就是如此，外间对所有人开放，不仅是本村的人可以来，就连外村的人都可以进到外间里来。

&esp;&esp;当然，本村人到底占了便利，早早就带上自家的条凳和火盆，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esp;&esp;柯祺的剧本写得极妙。这戏是在贾善人迎娶继室时收尾的，却是在贾善人迎娶原配时开局的。首尾呼应，继室和原配在拜堂前都有一段独角戏，算是剖白内心吧。原配盖着红布头，先娇羞地唱了一段，大意就是说听闻未来夫君善名远扬，那成亲后一定会善待奴家，奴家愿与他举案齐眉双双对对。

&esp;&esp;新娘子一开唱，台下的村民就各种拍手叫好。

&esp;&esp;柯祺压低了声音对谢瑾华说：“等到结尾时，当继室唱着几乎一样的独白时，不知道大家还能不能再拍手叫好了。”谢瑾华怕冷，虽然自备了火盆，依然需要柯祺、厉阳几个把他捂严实了，好歹能挡点风。所以，柯祺这么压低了声音对谢瑾华说话，不会影响周围听戏的人，就是谢瑾华的耳朵有点痒。

&esp;&esp;满怀憧憬的原配欢欢喜喜嫁过去了。善人行善时，原配也十分支持，她精打细算地过着日子，总是顺从丈夫的意思，回回从她自己这儿省吃两口肉、省用一块布，都是为了让丈夫能拿去帮助别人。

&esp;&esp;郝大善人的事迹传得那样广，戏才唱了四分之一，就有人拍着大腿说：“啊呀！这唱的肯定就是郝家村里的那位善人了！我听人说过，那真是一位活菩萨啊，怪道连戏班子都愿拿着他的事迹来演呢！”

&esp;&esp;柯祺和谢瑾华相视一笑。

&esp;&esp;柯祺摸了摸谢瑾华的脸，见他的脸凉透了，便说：“要不我们不听了，回家去吧。”

&esp;&esp;谢瑾华摇摇头：“再听一会儿，好歹听到原配的

&esp;&esp;柯祺上下打量了李旭一番，道：“你既然还笑得出来，可见不是什么坏事。”

&esp;&esp;“可也称不上是什么好事。皇爷爷看了半场戏，最后是黑着脸离席的。”李旭凑到柯祺面前小声地说。他们已经上了船，四面都是水，只要压低了声音，并不担心两人说话的内容会被其他人探听到。

&esp;&esp;“半场戏……贾善人病重难愈，受恩者不愿借钱还落井下石。皇上是听到这里离席的？”柯祺问。

&esp;&esp;“是。”李旭当时也在现场。

&esp;&esp;很多话不能讲得太透，这已经算是李旭给出的提示了。柯祺想了想，脑海中灵光一现，道：“可是朝中又有不懂事的人给皇上气受了？”柯祺不觉得《行善记》会有问题，这出戏中绝对没有什么能让他陷入文字狱的地方。谢瑾华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文字上犯了忌讳。而既然戏没问题，那么皇上之所以黑脸，就只有可能是因为他由戏想到了别处。所以，柯祺猜皇上也遇到了一群白眼狼。

&esp;&esp;“你应该不知道，我那堂弟在冬日里病了一场，家宴时都没有露面。皇爷爷怜惜他，宫里有什么好的都先紧着他，结果又有大臣上书说此举不妥，还说若继续如此，只怕会乱了规矩。”李旭无奈地说。

&esp;&esp;李旭的堂弟就是太子的嫡子。太子成婚多年，直到两三年前才终于有了儿子，皇上还为此大赦过天下。据说这位太子嫡子十分聪慧，皇上很喜欢这个孙子，只可惜太子嫡子的身体一直不是特别好。

&esp;&esp;柯祺的嘴角翘了翘：“皇上一番长辈慈心，竟是被那些御史们当作了扬名的踏板。”

&esp;&esp;郝家村的人之于郝大善人就好比是御史之于皇上，在皇上看来，那都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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