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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宿回头,也吃了一惊,忙上前拉住秋往事,焦急问道:“往事你做什么?咱们先找人要紧,天大的事也以后再说。”
秋往事紧盯着楚颃,全无退让之意,冷声道:“六哥,你同二嫂先去,我在这儿看着他,否则只怕咱们再也找不到人了。”
王宿大讶,愕然望着她,浑然不知所以。楚颃满面怒意,冷哼一声道:“七妹,你未免过分。裴节失踪,最脱不了干系的便是你。咱们信得过你,没多说半句话,你倒反咬一口,揪着我不放了?这贼喊捉贼的戏码,不嫌演得太过头些么?”
王宿越听越惊,上前一把拉开楚颃,急道:“三哥你别说了。裴节脱跑在先,掳人在后,自是他自己的不仁不义,与我们兄妹何干?咱们如今这是在做什么,内讧?”
秋往事见他满面痛心焦虑之色,心下顿觉不忍,却也不想再不清不楚地粉饰太平,暗叹一声,收回凤翎道:“六哥,此事一言难尽,我也不知如何同你说。总之今晚之事疑点甚多,我绝不相信是裴节一人所为。说三哥与此事有关,我也确无证据,可无论如何,找到裴节之前,我绝不容他出府门。反正偌大一座泸中城,要找人也不缺我们两个,六哥你就权当我任性妄为,事后若证明三哥确是无辜,那我自会向他赔罪。”
楚颃不屑一笑,冷声附和道:“不错,六弟你同嫂子去吧。她不容我走,我倒还不容她走了!边上那个显军降将,更该抓起来好好拷问!”
王宿惊惶不已,急得抓耳挠腮,仍欲相劝,却忽见有侍卫匆匆赶来,禀报道:“将军,方才南门守卫来报,罗翔罗大人驾着马车,持通城令出城了。”
众人皆是面色一变。王宿猛一挥拳,拔步便走,行不几步又陡然顿住,回头又急又怒地望着秋往事同楚颃二人,双唇紧抿,目光灼灼,似是在等着她二人跟上来。
秋往事见他浑身紧绷,眼泛血丝,显是痛忿已极,心下一软,几乎便欲让步。暗叹一声,正待跟上,却忽被方定楚从旁轻轻拉住。秋往事微讶,回头正见她目色深深地望了自己一眼,接着便觉手中一紧,被她塞入了某件事物。
秋往事只觉掌中之物又冷又硬,似是一枚圆牌,心中一动,当即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收入袖中。方定楚也已若无其事地自她身边走过,开口道:“此事关系非小,你二人既各有疑虑,便暂且留下吧。我同阿宿这便去追人,城里也需有人守着,无恙新上任,未必应付得来,你们留下照应一把也好。”
王宿一愕,正欲开口,方定楚已上前一把拉过他,沉声道:“阿宿,跟我走。”
王宿心头一震,见她抿着嘴角,面容沉肃,带着不可抗拒的坚定,一时迷惑,也便软了下来,怔怔地被她拉走了。
方定楚一言不发,拉着他直奔南门。城门口人影攒动,煌煌火把薰得扑面而来的夜风又干又热,吹得人满腔躁意。守门军士早已得了消息,皆全副武装地出来列着队。王宿虽满腹烦闷,也只得先沉下心思,将秋往事同楚颉之事搁在一旁,远远见了带头的门尉柳云,便高声问道:“人走了多久了?往哪个方向走的?”
柳云匆匆迎上前,眼中闪着精明之色,嘴角微微一勾,禀道:“将军放心,我见罗大人走得突然,神色也是古怪,虽不好阻拦,但他一走我便遣人在后头悄悄跟着了,一面也立刻依例通报了将军。他们一路向南,走了才不及半个时辰,我的人也还在后头吊着,丢不了。”
王宿闻言大喜,用力拍着他肩膀道:“做得好!咱们这便去追!”
柳云眉峰一挑,手一挥,身后的军士齐刷刷跃上马背,随在王宿与方定楚身后浩浩荡荡奔出城去。
快马疾追片刻,便已赶上了柳云先前派遣的探子,得知罗翔的车马仍是一路向南,看架势似是想直出燕尾关。王宿当即命柳云带着大队人马分散开来,缓缓自东西两侧包抄,一防打草惊蛇,二防裴节中途改道。他同方定楚则仍是快马加鞭,直向南追。
蹄声得得,在寂静的旷野中听来尤为激烈。两人皆未带火把,在夜色中匆匆疾驰。方定楚一路沉默,面上神情淡淡的,似带着几分疲厌。王宿也一反常态,闷闷的一言不发,面色却越来越沉,似有隐怒未发。方定楚看在眼中,心下不免怅然,终究轻叹一声,开口道:“阿宿,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王宿轻哼一声,一瞬不瞬地望着前方,面色被月光映得苍白,双眼却被夜色染得漆黑。许久,他方闷声道:“我今日方知,原来我们兄妹间有许多事我不知道,看来也只有我不知道。”
方定楚低垂着眼,暗暗一叹,良久方轻声道:“很多事,不知道倒少些烦恼,只是可惜,你迟早总要知道的。”
王宿面无表情,低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方定楚默然片刻,直言道:“阿颃只怕确有不妥。”
王宿饶是早有准备,仍不免面色一变,颤声道:“怎么会,三哥可是你们的亲兄弟。大哥把外政交给他,足见信任,他怎会……”
“此事尚无确证,可多少有些迹象。”方定楚道,“据往事说,在裴节落到咱们手里第二日晚,阿颃便特意给了她飞鹏令,暗示她入牢探探裴节。”
王宿大吃一惊,失声道:“三哥他,这是……”
“不错。”方定楚面色沉沉,轻轻点头道,“此举大有深意,无论他是想借往事之手放了裴节、借往事之口透露咱们的安排,还是借往事的身份做个替罪羔羊,总之他并不全向着咱们,这点当无疑义。好在往事还清醒,当时就直接找了五弟,他这一手也便落空了。可咱们发兵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先有卢烈洲的入境劫人,再有后来的飞鹏令外传、济城兵变,这一切的背后,显然有咱们自己人在暗中动作,而这个人,除非往事一开始便在无中生有,否则阿颃无疑便最有嫌疑。”
王宿惊疑不定,面上神情变幻,皱着眉说不出话来。方定楚接着道:“这次裴节突然出逃,如往事所言,事情绝不简单。裴节一直被单独软禁,不知外间消息,一日得脱竟如此顺顺当当出了城,若说全凭他运气好,未免难令人信服。”
王宿沉沉点了点头,也道:“我先前太过慌乱,不曾细究,如今仔细想想,确是有些奇怪。罗翔是姐姐留下给往事差遣,后来我见未然身边没人,才临时着他去看一把。裴节连未然都不该认识,更遑论罗翔。可看他今晚一连串动作,掳人、出府、出城,干净利落,全无犹豫,不曾惊动半个人,竟像早知罗翔有能力保他出城一般。”
方定楚肃容道:“瞧他走的路线,也大有可疑。他不从北门走出云关渡穗河入显境,反倒走南门。一出燕尾关便是明庶洲境内,他反往咱们地盘跑,是何道理?原本他选在这个当口突然出逃便已是莫名其妙,我如今担心的是,他这一走,是否别有用意。”
王宿也越想越觉蹊跷,更坚信裴节此举背后必定有人安排,心下陡地一惊,猛地勒马停步,急道:“小七同三哥已拉破脸了,倘若此事真是三哥安排,咱们就这么留他俩在城内,万一出点什么事,岂不……”
“这也是没办法的。”方定楚忙跟着缓下马步,“未然咱们无论如何总得追回来。至于城里头,毕竟不是阿颃做主,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王宿仍觉不妥,满面焦虑道:“二嫂你既知道三哥不妥,怎不早些告诉我,一早把他看起来不就没事了。至少咱们也该先料理了他再出来,免得如今提心吊胆。”
“毕竟咱们如今所有的凭据,不过只是往事的一面之词,大哥也没发话,你拿什么料理他?何况,”方定楚轻叹一声,满是无奈,“阿颃毕竟是楚家的人,他的行为,虽说阿颉并不知情,楚家却未必全无牵涉。楚方两家关系微妙,这你也知道,真要动阿颃,我不便冒然出面。”
王宿见她语焉不详,讳莫如深,心中忽地一动,暗瞟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说,当初二哥坐上楚氏宗主的位置,三哥并不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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