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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修奕还是不肯放过春晖阁出贼的事,喋喋的抱怨着,当初那件事闹的沸沸扬扬,又牵扯到俞荨和曲少徵,虽然后来府里给了能说得过去的场面话,但谁都不是傻子,十二岁的舒月浣也不是傻子,当日他从头到尾亲眼目睹,从母亲和妹妹的反应也知道这件事有猫腻,如今听着邓修奕口口声声的骂着黑心黑肝的贼人,一张白皙的脸直涨的如熟透的茄子,紫红紫红的。
邓修彦十三岁,温柔细致,见了舒月浣的反应当是他因钟氏没管好内院羞愧,遂体贴转开话题,不想刚起了个头,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却是舒月澄抱着舒月池摔成一团,又高又胖的舒月澄压在又瘦又小的舒月池身上哎哟哟直叫唤,混蛋混蛋的骂着。
舒月浣大惊,舒月池若是当着他的面被舒月澄欺负了,他这个兄长就有失责之嫌,且他身为大房长子更不能坐视二房的人欺负自己庶弟,忙斥道,“七弟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放开八弟!”
跟着的小厮忙将两人扶了起来,舒月澄嘴里兀自不干不净的骂着,舒月浣一声厉喝,“七弟,你是侯府少爷,嘴里不干不净的像什么样子?”
舒月澄上次吃了舒莫辞一个大亏,因此在老夫人屋里虽看舒月池不顺眼,却也没敢出声,一出了荣安堂就原形毕露想抢舒月池腰间的比目佩,舒月池不肯,两人拉扯间才出现了刚才的情形。
舒月澄被抱到了杨氏屋里,杨氏下了心思要笼络这个二房唯一的男丁,越发惯的他肆意放诞,见长兄呵斥反倒挺起胸膛不屑反驳,“我嘴里不干不净,也总比你娘手脚不干不净的好!我就想要大姐姐的一对玉佩,你娘可是将大姐姐压箱底的嫁妆全换成了假货!你有什么脸骂我?”
舒月浣俊俏的脸蛋瞬间惨白,邓修奕高亢的啊了一声,看向舒月浣的目光又是惊讶又是鄙夷,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邓修彦皱眉,“七表弟,不可混说”。
舒月澄见舒月浣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更加得意,“表哥,你不信可以去问祖母,也不然随便拉个丫鬟小厮出来,他们都知道!整个文昌侯府的人谁不知道大伯母偷走大姐姐的嫁妆给娘家哥哥铺路,钟老爷的官来的可不那么清白呢!”
舒月澄前一句说的的确是文昌侯府人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后一句却是舒槐眼红钟竟升官,借着酒意说的一番酸话,却是从没有人说过的,一下爆出这么个猛料出来,四周或路过、或伺候的仆从丫鬟纷纷住了脚步,竖起耳朵,对视间都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舒月浣身为文昌侯府的嫡长孙,本身又俊秀聪颖,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成长路程中从未有过什么挫折,猛然遇到这样的情形完全不知所措,涨红着脸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邓修彦斥道,“君子不道人是非,更何况是这种无稽之谈,七表弟别再浑说,否则我就要去禀告外祖母了”。
“本来就是!”舒月澄恶狠狠瞪了一眼舒月浣,“你们去给大伯父请安吧,本少爷才不会跟这种家贼生的小贼走在一起!”
舒月澄说完冷不丁抢了舒月池腰间比目佩,转身就跑,舒月池要追却被邓修彦拦住,“八表弟,不用追了,二舅母知道了肯定会送去春晖阁的,七表弟混惯了,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舒月池眼角微微泛红,袖中双手紧了又紧,顺从停下步子,邓修彦看了看他的衣服,“你的衣服脏了,不如回春晖阁换衣服,我会和大舅舅说明的”。
舒月池嗯了一声,带着完全傻了眼的梅络走了,邓修彦拍拍舒月浣的肩膀,“七表弟混惯了,说什么昏话,你别放在心上”。
邓修奕撇撇嘴,正要说什么却被自己哥哥一个眼神扫过来,悻悻住了嘴。
舒棣对邓修彦这个外甥颇为喜爱,仔细询问了他的学识进度,又指点几句,留他陪自己下棋,见舒月浣从头到尾魂不守舍,厌烦道,“你先回去”。
舒棣对这个嫡长子只是寻常,邓修彦也是知道的,却从没见他如此不耐过,舒月浣明显不大对劲,舒棣却一句话都不问,邓修彦眼神微闪,倒是对刚刚舒月澄的话多信了两分,当下温声道,“表弟先回去吧,妹妹也去陪外祖母说话,在这反倒扰了舅舅雅兴”。
邓修奕出了屋子也不跟舒月浣打招呼,带着丫鬟一溜烟跑了,迫不及待要跟母亲分享这个重大新闻,舒月浣呆呆回了自己院子,捂着被子哭了半天,自己爬了起来打了水洗脸一径往荣乐堂而去。
钟氏早得了下人禀告,心神不宁的陪着众人在荣安堂用了饭,老夫人午饭后都要休息半个时辰,钟氏也就借机回了荣乐堂,正想着人去叫舒月浣,舒月浣却已经在等着了,忧心去拉他的手,“浣哥儿——”
不想舒月浣却后退两步避开,惨白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娘,为什么,为什么——”
舒月浣刚吐了几个字又哽咽起来,眼圈通红,钟氏慌了,“浣哥儿,你可千万别听那些小人挑拨——”
舒月浣蓦地拔高声音,“你还要骗我!你没有做那样的事,那些人怎么有胆子污蔑你文昌侯夫人!”
钟氏一时说不出话来,舒月涵不悦开口,“浣哥儿,你就这样跟母亲说话?你读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舒月浣看看自己一母双胎的姐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笑容,转身就跑,钟氏忙抬步去追,却哪里追得上,慌的大声喊道,“快,快拦住四爷!”
舒月浣狠狠将拦他的许妈妈推个一个趔趄,“狗奴才,滚!”
钟氏眼见追之不及,瘫软在地大声痛哭起来,舒月涵忙柔声安慰不提。
舒月浣一路跑一边用袖子擦着不断涌出的泪水,舒棣书房里伺候的小厮见他这副模样都不敢拦,竟让他一路冲到了舒棣面前,舒棣惊的手一抖,黄豆大小的墨汁滴在细密的宣纸上,坏了一张刚写好的大字。
“父亲!”舒月浣噗通跪了下去,“我要去泰山学院读书!”
舒棣默了默,“你能吃的了苦?”
“请父亲恩准!”
舒棣却不再说话,换了张纸继续写了起来,舒月浣倔强跪着,竭力憋回涌进眼眶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舒棣冷不丁开口,“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什么?”
舒月浣死死握住拳头,砰地磕了个头,“求父亲恩准!”
舒棣将手中的信封扔到他身边,“拿着这个去找泰山学院陈院长,这就走,不必去跟你祖母、母亲告别,若是受不了苦回京城,你此生别再踏入舒府大门半步!”
舒月浣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多谢父亲!”
“去找林山,他自会替你安排好”。
舒月浣拿着信封头也不回的走了,舒棣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怔怔半晌方回过神来,浓浓的蘸了墨,又低头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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