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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颠鸾倒凤,夫妻原本懵懂,中途免不了观摩压箱之物方才尽兴。
次日,黛玉自然而然地起晚了。
枕畔已冷,不知卫若兰什么时候就不在房中了,她拥着百子被坐起身,伸手拨开帐子,发现玻璃窗外天已大亮,心下不由一急,脸上未免带出几分羞臊来,虽说昨日已经在堂上拜见过父母与族中亲眷,今日不必特意去拜见族中亲眷人等,卫若兰也早早分家出来,更不必每日晨昏定省,但是进门第二日,作为新妇,她亦当给卫母、妙真等人请安。
卫若兰练完武功回来,恰见从帐内伸出来的一只纤纤玉手,急忙上前挽起帐子,分挂在两边的铜钩上,关切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天色还早,母亲并不住在府里,等给祖母请过安后再去道观里即可,而祖母用过早饭咱们再去请安不迟。”
黛玉下床,嗔道:“哪里早了?瞧着外头的光亮,快到辰时了罢?你起得这样早,偏我起得晚,叫人知道了,不得笑话我懒。”
卫若兰一面叫紫鹃等人进来服侍她刷牙净面,一面笑道:“差半刻钟才到辰时,距离祖母吃饭早着呢。我也是每日练武,起得早些。况且,咱家就你我二人,谁笑话你?”
黛玉道:“那也有人笑话。”
一语说完,她狐疑地看着卫若兰,道:“母亲住在道观里我自然知道,只是祖母那里如何都是饭后请安?饭后得等到什么时候了,去得晚了,如何服侍老人家用饭?”
“祖母那里自有大太太伺候,何须分了家的孙媳妇前去捧箸布菜?我可舍不得你这般辛苦。再说,我去祖母那里请安,一向都是这么着,你跟着我一起,无需早去。三婶子十天半个月才去一回,你日后也如此。”卫若兰哪里舍得娇妻和世上诸多媳妇一般,无时无刻地伺候婆母吃饭?况且他住的距离卫伯府颇远,隔着两道街,已非一家人。
黛玉问道:“如此作为,不妨事?”
卫若兰心疼她,她心里自然乐意之至,不会为了所谓的规矩,违背卫若兰之意,为了以示体统巴巴儿地去伺候人。她早觉得媳妇服侍婆母用饭之举实属无情了,虽说是大家的规矩,但是像邢王夫人这样大年纪的媳妇,子女高坐桌前,自己站着服侍婆母,或是最后吃剩下的饭菜,或是等人漱口后方得以回房用饭,瞧着规矩体面礼数周全,实无半分人情。
卫若兰笑道:“不妨事,咱家分出来了,不必每日坐车前去。过些日子,咱们都不在京城了,更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黛玉听了,微微点头。
洗漱已毕,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雪雁拿着黄杨木梳给她梳头,雪雁早学了不少新妇应该梳的发式,细细地将万缕青丝梳理整齐,挽着精致的发髻。
在雪雁黛玉梳头时,卫若兰命人拿来首饰匣子,给黛玉挑选首饰。
因黛玉不喜浓艳富贵妆饰,故只正面绾着极精致细巧的丹凤朝阳衔珠钗,两边以小小的凤头簪压鬓,额上围着攒珠勒子,除后面同套的挑心外,再无发饰花翠。卫若兰端详片刻,从盆内剪了一枝并头开花的夫妻蕙与她簪在鬓后,更增风致。
黛玉对镜一看,抬手轻轻抚过兰蕊,心中不禁涌上万缕柔情,道:“花儿倒好,比那些金银珠玉另有一份灵动好看。”
卫若兰倚着梳妆台,顺手打开妆奁,拿起胭脂粉黛等物,笑道:“人若不好看,哪怕戴着国色天香的牡丹花都不好看,我瞧着,竟不是花儿好,而是人儿好,天仙一般的人儿衬托得花儿娇艳了几分,仿佛沾染了几许灵气。”
雪雁等人抿着嘴笑,黛玉不禁羞上了脸,道:“甜嘴蜜舌,跟谁学来的本事?”
卫若兰道:“不必学,乃是发自内心。来,我给夫人画眉。”
雪雁让开,卫若兰一手托起黛玉的脸,一手拿笔,正欲画时,黛玉忽然拍开他手,娇嗔道:“急什么?尚未施脂粉,如何描眉点唇?”她虽不爱涂脂抹粉,但新婚之期素颜无妆着实有些失礼,况且气候所致,不涂抹香脂肌肤容易粗糙干裂。说毕,黛玉自己打开一个宣窑瓷盒,里面盛着一排十二根的玉簪花棒,拈了一根倒在掌心里,轻白红香,四样俱全。
卫若兰瞧着东西眼熟,道:“莫不是宝玉做的那些胭脂花粉?市面上没有卖这些的,我叫人备下的那些脂粉,似都不如你嫁妆里带来的。”
黛玉笑道:“可不是,我见宝玉做得好,特特叫他给我做了好些,府里买的那些不中用。”
荣国府里采买的胭脂水粉早就不能用了,都系不堪之物,偏生又两处花钱,后来探春理家,就蠲免了府里的那份采买,各人拿着府里另外发的二两银子打发人去外面买,亦是青重涩滞,而且铅粉对身体不好,不及宝玉用紫茉莉花种研碎后兑上香料制出来的天然好用,故黛玉不肯亏待自己,每常问宝玉要他亲手制的胭脂花粉。
她出阁时,宝玉看嫁妆时,亲自看了府里预备的香皂脂粉等物,只说不干净,自己特特用功地制了许多出来,香皂脂粉头油等都在其中,全部替换了原先采买之物,还给黛玉留了方子,等用完了,叫身边心灵手巧的丫头们亲自做,比外面买的好用。
卫若兰极清楚宝玉的为人,听完,不禁笑道:“宝兄别的都不如何,唯独这些东西做得好,难道将来开一家脂粉铺子不成?”
黛玉想了想,笑道:“只怕宝玉欢喜得很,他从小就爱弄这些。”
擦完粉,她打开一个镂刻鸳鸯戏水花样的小小白玉盒子,道:“这是宝玉淘澄的胭脂膏子,也十分好用。”说着,拿细细的玉簪子挑了一点儿抹在手心,用水化开,卫若兰伸手沾了些化开的胭脂在指尖,与她抹在唇上,剩下的都用来拍打两腮,果然鲜艳异常,甜香满颊。
见妻子收拾好了,卫若兰方拿起笔,扶着她的脸,轻轻往眉上一描,眉黛春山,眼颦秋水,山水之间尽显女儿娇态。
卫若兰放下笔,笑道:“好了,咱们去外间用饭。”
夫妻二人携手出了卧室,留下雪雁和紫鹃两个带小丫头收拾妆奁和昨日换下来的衣裳鞋袜等物,笑容满面,都替黛玉感到欢喜。
饭后,卫若兰命人套车,和黛玉同坐一车去卫伯府。
早有人等着了,请进府中,正值卫母在卫太太的服侍下用完早饭,漱完口,吩咐卫太太道:“兰哥儿和他媳妇该到了,你也不必回房用饭,在我这里用些罢。”
卫太太答应一声,命人盛饭,将就着剩菜吃了些。
刚撤下饭桌,丫鬟通报说兰大爷和兰大奶奶过来了。
从前府内称呼卫若兰等堂兄弟时,都是称呼卫若兰为大爷,卫源为二爷,卫三叔和儿子依次排行,等到分了家,卫太太迫不及待地命人改口,如今府里的大爷是卫源,下人们称呼卫若兰时都叫兰大爷,以示区分。
黛玉听到这样的叫法,看向卫若兰,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心疼,卫若兰却是一笑,牵着她的手进屋,受那份记忆的影响,他反倒觉得分家更好,不受卫伯等人掣肘。
卫母房中尚有许多丫鬟不曾见过黛玉,尤其是平安,不比如意伶俐常卫母出门,此时举目望去,一双璧人亭亭玉立,男的宛若玉树临风,女的好似姣花照水,端的天造地设,有一无二,可比卫源才定了的千金强百倍,不免黯然神伤。
黛玉不知此婢想法,亦未将她放在心里,随着卫若兰给卫母磕头请安敬茶。昨日成亲时已经跪拜过卫母,亦收了表礼,此时倒不必再给了,只是来行请安之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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