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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这座新建的大宋皇城仍然延续着东京的繁华昌盛。北方战事不休,大半国土沦陷,可在风景如画的江南,仍是一副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大量的富豪,艺人,歌姬的南迁令临安的繁华达到了空前的高度。西湖边上尽是赌坊当铺,河堤两旁满是酒馆行院,无论白天黑夜,骚人墨客高朋满座,丝乐不绝。
隆盛赌庄位于飞象胡同,规模较小,下注也不大,是平民百姓消遣玩耍之地。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垂头丧气的从赌庄走出。个子稍高的一个道:“今天手气臭到家了,早上出门踩着****,就说今天要走霉运,你却非要来赌!两贯钱半个时辰输光,今天吃什么呢!”另一个少年反唇相讥道:“输罢一贯就说收手,你非要连本带利的赚回来,害我又搭进去一贯,你这天杀的撮鸟。”这两个少年都是临安的小混混,稍高的叫洛天初,另一个叫朱雨时。
两人一天没吃东西,连吵架的力气都欠奉,蹲在道旁发呆。洛天初脱下破草鞋,搔搔脚丫子道:“本金没有了,只好找个倒霉鬼顺他一把了。”这时一名妙龄少女从二人眼前走过,鄙夷的瞥了他们一眼,朱雨时注视着她的胸部道:“我们在所有场子都挂了号,进去就被盯着,根本无从下手,还不如借两把朴刀,等夜深人静时做回绿林好汉。”洛天初不屑道:“你有那贼胆么?顺手牵羊好歹算是手艺人,劫道这种无赖勾当我可不做”。朱雨时忍着没说“其实咱们就是无赖”,苦着脸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今晚吃西北风去?”洛天初想想道:“行院里那么多山珍海味,混进去胡乱吃些就够医治肚皮了。”朱雨时没好气道:“就我们这身破烂行头,进去也会被赶出来。”洛天初道:“你还记得上个月我们在杜家胡同发现的那个狗洞么,那狗洞直通聚凤楼的后院,那厨房也在后院,山珍海味还不是手到擒来。吃完再溜达溜达,说不定还能碰见聚凤楼的花魁,说不定人家还看上咱们英俊不凡的相貌,要好好招待咱们呢。”朱雨时两眼放光道:“混吃混喝无所谓,要见姑娘总要体面一些的。”洛天初点头道:“咱们这就去借几件衣服,然后去西湖里洗个澡,晚上就行动。”
两人说干就干,先来到衣店,洛天初假意跟掌柜攀谈,他口才了得,捧得店掌柜乐呵呵的,朱雨时趁机偷了两件华贵男服和两双软底布鞋。衣店掌柜半个时辰后才发现丢了东西,站在街上对他们离开的方向大骂不止。
两人沿着西湖走出一段,找了个僻静处下湖洗澡。尽管僻静,依然有零散的行人路过,见烟雨朦胧,如诗如画的西湖中竟有两个赤条条的汉子在嘻哈打骂,不禁摇头侧目。他们见惯了鄙夷的目光,早已麻木,只顾自娱自乐,见到漂亮姑娘路过时还恬不知耻的跟人家打着招呼,羞得人家长袖遮面,碎步走过。
两人上岸擦干身子,穿上顺来的华服,还真人模狗样的有股公子气派。洛天初笑侃道:“朱少,请吧。”朱雨时也做了个很有风度的姿势,道:“不敢,洛少请。”洛天初哈哈一笑,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两人重回临安大街,赫然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腰板挺直了,步子迈大了,连看姑娘的眼光都自信了许多,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天色渐晚,青楼正是热闹时分,两人溜进了‘杜家胡同’,径直来到尽头。此处罕有人来,地面堆着厚厚的枯枝败叶。洛天初俯身在西墙角拔弄枯叶,越挖越深,现出了一个狗洞,道:“来吧。”二人穿过狗洞,来到聚凤楼的后院,藏身在树丛间张望,见院中木叶萧萧,三五阁楼伫立其中,前院的丝竹欢笑声隐隐飘来,好像恍如隔世。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来白吃,对地形甚是熟悉,借着夜色,轻车熟路的沿着长廊前行,躲过几波端菜送酒的小婢,来到了厨房西面的墙下,这间屋子是个储物室,平时没人,总熄着灯,是潜入的最佳地点。因窗台甚高,朱雨时用手将洛天初托了上去,然后洛天初再拉了他上来。屋内一片黑暗,只听外面的厨房忙的热火朝天,显然今夜的生意极好。朱雨时指着地上的酒窖入口道:“要不先下去吃几杯?”洛天初点头道:“好,现在生意火爆,厨房人多不好下手,先吃顿酒也是好的。”
两人掀起酒窖把手,顺着阶梯走下,酒窖内漆黑不能方物,洛天初点起火折子,四周登时明亮起来,见酒窖堆满了陈年好酒,正中摆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着一只五香熏鸡和几盘热菜,还有一个烛台。两人心中好奇,见饭菜还是热的,洛天初奇道:“难道是胖厨子开小灶,却忙着没功夫吃,倒让咱们赶上了。嘿嘿,看来我们转运了,先吃饱再说。就算厨子发现也不怕,又不是吃他家的,他也不会心疼。”他们一天没有进食,匆匆点上蜡烛,甩开腮帮吃了起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就将饭菜吃个大半,朱雨时摸着圆鼓鼓的肚皮,道:“把剩菜都带走,明天午饭也有了。”洛天初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醉醺醺道:“不急,再吃两坛再走。”说着拿起一小坛‘竹叶青’,拍开封泥,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正在开怀畅饮时,洛天初忽觉光线一暗,好像有人挡住了烛光,他还当是朱雨时,定睛一看才发现酒窖中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洛天初心里发毛,不知这三人是什么时候下来的,怎地一点声音也没有,难道是鬼魅不成?倒在一侧的朱雨时已喝了七分醉,见洛天初惊魂不定的模样,笑骂道:“哈哈,瞧你那熊样,见鬼了么。”见洛天初还是目不转睛,一动不动,便顺着他目光一看,吓得大喊一声道:“我的娘呀!”
仔细打量那三人,来者两男一女,皆是青衣白袜,背挂长剑的俊秀道士。身材高瘦的男道士神色倨傲,徐徐道:“尔等何人,在此作甚?”
待看清他们是人非鬼,洛天初定下神来,听他说话无礼,便做出一副无赖姿态,撇嘴瞪眼道:“洒家在此吃酒,干尔等何事,欲问洒家大名,先自通名姓。”高瘦道士目色一寒,一瞬不瞬的瞪着洛天初。”洛天初打了个冷战,心想我和不少流氓恶霸都互瞪过,如何不敢正视这小道士?他哪知对方是修习道家内功的高手,其目光的震慑力远非‘吓瞪眼’可比。另一个皮肤稍黑的道士较有礼貌,上前两步道:“在下正一派董平,请问两位仁兄,可曾见过一个额系红巾,身高八尺的魁梧汉子?”洛天初摇头道:“从未见过。”董平点头道:“哦,多谢告知,打扰了。”高瘦道士对董平道:“师兄,你当真见点子逃进了聚凤楼?”董平道:“肯定不会看错。”高个道士道:“咱们再出去找找,临安城都是咱们的人,那恶贼插翅难飞。”将走时,高瘦道士瞥见朱雨时正全神贯注的打量着那女道士,神情十分痴迷。原来那女道士粉嫩玉白,黛眉凤眼,清丽脱俗,朱雨时看的如痴如醉。女道士早发觉他无礼的目光,粉嫩小脸气的通红,又羞又恼,却不好发作。高瘦道士大怒道:“放肆!”只听“啪”一声,朱雨时脸上一阵火辣,身子摔出去两丈。
这巴掌含有内劲,打得他一时难以爬起,但他忍住一声不吭,决不示弱。洛天初“嗷”一嗓子跳了起来,轮起手中酒坛朝那道士头上砸去,尽管威猛有余,但在武学高手面前,如此门户大开的动作无疑是送死。高个道士冷笑一声,斜刺里踢出一脚,准确无误的踢在酒坛上,“砰”一声酒坛碎裂,酒水和碎片溅了洛天初一脸,身子也跌了回去。高个道士冷哼一声道:“泼皮伎俩,不自量力。”洛天初性情刚烈,吼道:“贼鸟人!”猛一拍地面,又窜起来,挥起拳头就打。高个道士听他出言不逊,动了真怒,上前一欺身,轻巧躲过他的全力一击,手掌贴在他胸口,掌劲一吐,又将他震了回去。洛天初性情倔强,还想起来再战,却“哇”一口吐出鲜血。高个道士冷冷道:“那一掌我只用了两成力道,再口无遮掩,便送你们去见阎王。”洛天初只觉脑袋昏昏沉沉,一句话狠话也说不出。董平皱眉道:“师弟,他们并非习武之人,何必下此重手,要是让师傅知道,免不了要受责备。”高个道士点头道:“望师兄包容才是,我们到别处找那恶贼吧。”
他们走后,朱雨时爬到洛天初身边,紧张道:“小洛,伤的严重么?”洛天初捂着心口,吃力道:“人家是练家子,咱们真该拜个师傅学学武艺,免得受这鸟气。”朱雨时叹道:“这次认栽吧,以后再找回来就是。”说着给洛天初轻揉胸口,过了好半天,洛天初才勉强坐起,在朱雨时的搀扶下站起身,道:“咱们快走,若再被聚凤楼的人揍一顿的话,小命可就交代了。哦,别忘了把吃的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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