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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从背上取下了他的桑木弓,弯弓搭箭,瞄准了前方的庞然大物,也许这一箭对那家伙根本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因为胡安看到了那东西身上披着的铁甲,他来不及感叹大越人的奢华,他只求这一箭能让那个庞然大物感到惊慌,所以他第一箭射出的是一支鸣镝,箭飞在空中,发出尖锐的怪叫声。
胡安很怕死,但有着多年作战经验的他知道,真到了战场之上,死的最快的绝对是那些怕死的人,所以他一踏上战场,就忘却了什么叫害怕。勇往直前,或许还有一条生路,特别是在眼下这种情况之中。
看到对方径直向自己扑来,孟延高大为兴奋,本来他以为对方会去冲击步兵的阵形,因为自己的队伍看起来的确有些吓人。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对方竟然直奔着他来了。
第一时间,他便放下了铁罩,蒙住了大象的眼睛,喝令同伴操控大象,他迅速地给象背上的床弩绞好了弩箭。与此同时,另外五头战象也完成了这一工作。
“放!”孟延高怒喝道。床弩发出尖啸之声,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射向远处急扑而来的蒙骑。
胡安急抖马缰,战马猛然转向,划出一个小小的弧线,避过了迎面而来的长弩,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是一个骑兵避之不及,被长弩洞穿身体,强劲的力道带着他高高飞起。一时还没有死透,双手握着弩竿,脸上的绝望之色让匆匆回头一瞥的胡安心脏如同受到重重一击,撕裂一般的疼痛。
弩箭破开了他的对列,士兵们以最快的速度散开,将损失降到最低,饶是他们骑术精良,还是有十数人倒下马来。有一个则是战马被弩箭射死,死去的战马庞大的身躯却压在了他的一只脚上,他倒在地上,拼命地想要推开死马,站起来跟上队伍,但上千斤重的马尸岂是他一人能够移动的,他绝望地坐在地上。看着远去的骑兵。身后不远处,是向他迅速接近的卢城营的步卒。他哭嚎着。坐在地上。提着骑弓,拉箭上弦,向着逼近的士兵一箭一箭射去,箭支落在盾牌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一柄长矛飞来,将他生生地钉在地上。
三百米,孟延高冷静地举起手里的强弓。拉弓,瞄准。
二百米。一百米!捻着羽箭的手猛地松开,羽箭飞出。一名蒙骑栽下马来,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战象身上不知中了多少支羽箭,论起马上骑射,蒙军比起征北军的确要强上许多,哪怕胡安只是一个小部落出身,但这支队伍在孟延高射出一支箭的时候,他们已经射出了三箭。
战象被蒙上了眼睛,看不见前面如同飞蝗一般的箭支,但它感到很疼,身上传来的阵阵震动让它很生气,驾驭他的骑兵摧动战象,迈开粗壮的四蹄,排成一排,相互之间拉开了约有十米的距离,向前冲杀而去。
战象虽大,但比起战马的灵巧,却显得笨拙多了,看到这些战象之间巨大的空间,胡安喜出望外,自己只要顶住对方战象背上的士兵的一轮攻击,便能冲出去,突出了包围圈,自己便是天高任鸟飞了。
他盯着战象背上放下弓箭,举起了巨大的陌刀的士兵,却忽略了在每一头战象之间,有二条极细的钢丝封住了这看似空旷的地方。
“杀呀!”胡安冲了上去。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发现了那空旷地方的陷阱,大惊失色之下,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一个倒翻,从狂奔的战马身上落了下来,巨大的惯性让他摔倒在地,仍然向前滑行了数米,但是这一摔,他却刚巧避过了那随着狂奔而来的战象逼近的死亡陷阱,忍住巨痛,他爬了起来,不敢回头再看上一眼,发足狂奔。
他的战马没有这个灵性,一头撞了上去,锋利的钢丝犹如一把快刀,深深地勒进了战马的身体,将他分成了三段,鲜血狂喷而出,后面的蒙元骑兵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便一头撞了上去,在这些看似空旷的地方被生生拦住,有的被细钢丝切断,有的侥幸逃过这一劫,头顶之上,闪着寒光的陌刀却在不停地落下,以往,蒙元骑兵享受着骑在战马之上弯腰收割步卒生命的快感,今天,他们即便有战马,也要比战象之上的征北军矮上一头。
鲜血在流淌,惨叫声不绝于耳,战象庞大的身躯左右摆动,长长的象鼻子抡起,凶狠地左右乱抽,片刻功夫之间,这百余名骑兵便在这方寸之间全都倒了下去。
胡安不敢往回头,他拼命地奔跑着,胸肺之间,火辣辣地疼痛,他张大嘴巴,想要更多地吸进去一些空气,以便能够支撑自己跑得更远一些。
身后传来马蹄的响声,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同伴逃了出来,还是敌人追了上来,希望是前者,他扔掉了手里的刀,卸掉了挂在身上的前后护心甲胄,只求能跑得更快一点。
奔跑,奔跑,前方,他似乎看到了他在大漠之上的帐蓬,周围四散着数百头雪白的羊群,老伴正半跪在地上,一手提桶,一手挤着牛奶,头却扭过来,冲着他微笑着。
“我回来了!”他放开喉咙,放声大喊着,伸开双臂,想要去拥抱那美好的一切,便在那一霎那,看着他的妻子熟悉的面容忽地变成了一个阴森的骷髅,黑洞洞的眼里飘着阴森的绿火,白森森的牙齿上下交合,发出令人齿酸的摩擦声。
“不!”他嘶吼道。
背后,一柄长枪在瞬间洞穿了他的身体,带着血的枪尖自自胸透了出来,又啉的一声收了回去,马上骑士勒停马匹,战马长嘶,从立而起,他一手提着马缰,一手提着仍在滴血的长枪,两眼却愕然地看着挨了这致命一击的这个敌人还在向前奔跑,甚至跑得更快,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奔跑的对方。
终于,胡安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无影无踪,两腿犹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卟嗵一声,他跪了下来,胸前的血卟卟的喷出,染红了他面前的青草,他双手向前伸出,竭力想要抱住那本来属于他的一切,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羊群,帐蓬,奶牛,还有变成了骷髅的妻子。
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仆地倒下,两手仍然竭力向前伸出。
胡安率队从花桥场撤向棋盘沟,是不想以百余骑对抗敌军的攻击,但正如他以前的经验一样,怕死的总是死在最前头,日月坪方向的狼烟还在燃烧,代表着那里仍在抵抗,但他却先行一步,被征北军歼灭了。
驻守花桥场的一百余蒙人骑兵无一幸免。
一枪击毙了胡安的骑士打马奔了回来,奔的一声将长枪插在地上,摘下头盔,看着战象之上,得意洋洋的孟延高,“不错啊,小孟子,这一仗打得漂亮!”
孟延高赶紧从战象背上跃了下来,向马上骑士行了一个礼:“丁将军。”
这名骑士正是卢城营的副将丁仇,孟延高对于这一个长得看起来像鬼怪,打起仗如同魔神的丁副将,一向是最为佩服的,别人看丁仇那张脸,经常会不由自主地紧张地发抖,但他他却视那张脸为一个军人的勋章,那张脸是在与蒙人的战斗之中毁掉的。
“干得不错,老孟把你弄来,又花了大把的银子伺弄这几个玩意儿,今天终于让我看到了威力,说实话,当年孟非的象兵被我们一击而破,啥作用也没起,我还当这玩意儿没用,现在看起来是那个孟非不会用啊,这玩意儿玩好了,当真要人命呢!”
孟延高陪笑道:“孟非如何能与将军相比,当年的象兵,在装备之上也根本无法与现在相比,以前战象没有披甲,被羽箭射中,常常会疼得失控,很多象兵不是被敌人杀死的,而是被失控的战象摔下来摔死或者踏死的,现在,战象身彼铁甲,防护坚固,自然无坚不摧,如果有个百十来头,我都敢与敌人上万骑兵对冲!”
丁仇大笑,“你就吹吧!反正这里也没有上万蒙骑,我们也不可能给你配备上百头战象,不过这玩意儿着实不错,你先弄着玩儿,等这一仗打完,我撺托着老孟还给你弄个十几头来,这玩意儿老花银子,养多了养不起,有个一二二头,打打攻坚战也是不错的,小孟子,等会攻棋盘沟,你的象兵先上,给我将他们的营寨拱塌塌了,咱们再一涌而上,喀嚓喀嚓,不亦乐乎!”
“是,丁将军,卑职愿打头阵,为大军攻城拔寨!”
丁仇哈哈一笑,“走罗,去棋盘沟杀羊!”
大军呼啸着一路奔向棋盘沟,冲在最前面的,正是孟延高的象兵。
棋盘沟寨,蒙族骑兵放弃了他们引以为豪的野战,在数倍于己的敌人面前,他们选择了他们曾经嘲笑过的越人的战法,龟缩在寨墙之内,蒙军在韩仲的训练之下,对于守城攻城已不再像以前那般毫无办法,棋盘沟寨内驻扎了五百人,寨子不大,装备也很齐全,守将很有信心,能够坚持到霍城的骑兵来援,那时候两相夹击,不说击败敌军,至少可以迫使对方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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