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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谨深一个病秧子都够搅合得君意臣心至今不定了,后代再来一个,这刺激谁受得了?
他这句“不便”,分量可是太重了。
重到根本不该当着臣子的面说出来。
诛心一点地说,他连皇帝都不该告知——因为这实在与他是一个很大的减分项。
皇帝都控制不住变了一点颜色,他没有过问到这么细,并不知道此事。
“你——”他伸指指了下朱谨深,说不出话来。
侍立在旁的汪怀忠心下直叹气,这位殿下真是,这样的隐秘,要说也该私下告诉皇帝才是,居然当着阁臣们就捅出来了,这要怎么收场!
沈首辅勉强笑道:“只是可能而已——”
“我冒不起这个风险。”朱谨深向他微微点头致意,“我缠绵病榻多年,最是清楚个中苦楚,决不希望我的子嗣遭受与我一样的困苦,也不忍令皇爷再为我操心另一个二十年。”
这话还算中听。
汪怀忠悄悄松了口气,语气虽然浅淡,但从朱谨深嘴里能说得出这种话来,捎带着体谅了一下皇帝的苦心,也算极难得了。
沈首辅却是为难:“殿下,莫怪老臣直言,殿下总不能为此就不娶妻不要子嗣了罢?”
“五年。”朱谨深给了他一个期限,“李先生说,我并不是不会好了,只是仍需要时间,缓缓养之,才能避免将这体质遗毒给子嗣。”
皇帝的眉间终于松动了一点:“他可敢确实这么说?”
朱谨深摇头:“五年以后的事,便是神医也不能预测那么准。但儿臣由他诊治至今,很钦服他的医术,也相信他的判断。”
这倒是真的。
朱谨深站在殿中,他的变化有目共睹,说一句神医妙手,实在一点也不为过。
一旁的杨阁老试图再劝一劝,但是皇帝阻止了他,道:“先生们先下去,将陕甘赈灾的事拟旨下发罢——二郎的话,暂时不要外传。”
阁臣们知道他此刻心情必定不好,便不在这关口再争执了,都诺诺应了,依次退出。
汪怀忠很有眼色地把殿里的内侍们也叫走,带到殿外去小声给他们下了封口令,勒令刚才的事一字不许外传。
殿里,皇帝揉着额头:“——二郎,你到底在想什么?朕坐的这个位置,你是一点也不稀罕是吗?”
他实在无法理解,眼看着这儿子痊愈出关了,还没来得及高兴过一刻钟,他反手给自己刷地又扣了一截分。
从前他古怪归古怪,不曾干过这样的蠢事啊。
以至于他只能将这最直白最戳心的一句问出来了。
朱谨深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答反问:“难道皇爷还愿意承担一个病弱的孙儿吗?”
皇帝喝道:“你别和朕打马虎眼——朕什么意思,你知道!”
说当然是该说的,可难道不能私下告诉他,何必当着阁臣的面。
这幸亏是小朝上召他见了,要是大朝,他是不是也就这么直言不讳了!
朱谨深垂下了眼:“儿臣不说,皇爷打算何以应对朝臣们的催促呢?没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迟迟不给儿臣娶亲,下臣焉得不生疑惧?千言万言,不如据实以告。”
皇帝刚攒出的怒气下去了一点。
朱谨深此举看似鲁莽,实则是以自曝其短的方式,将压力承接到了自己身上。
皇帝的耳根子要清静不少,明知朱谨深现在生育出来的子嗣可能有问题,还敢紧逼着催促的臣子没有多少,谁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但朱谨深自己的脸面就不大好看了——皇帝有点深思地打量着他,这个儿子是不是至今未经人事,所以也不懂得要男人在这方面的颜面?
普通男人有这种问题,真是藏着掖着都来不及,他倒好,公告天下都无所谓,一点不见异色。
皇帝觉得有必要给他点明一下,免得他不懂,过后受不了别人眼色,又要闹出事来。
遂道:“难为你有这点孝心。可若旁人讥讽与你,你当何以应对呢?世人的白眼,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朱谨深:“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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