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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地移开脸不去看,也不愿去揣测此时兰亭的内心,她听到自已的皮肉被咬开的声音,鲜血从破开的血管处,被人一口一口地吸出……
夜空渀如一股邪恶的力量要将她吸入一个深渊,一个黑暗无比的森森峡谷!
兰亭摁住珍妃的手的那一刹,渀佛是把锈钝的刀子在他心窝深处狠狠剜了数刀,连血带肉,合着筋脉俱损,终于,他清楚知道——
为什么他的阿染一直在推开他!不让他靠近,也不愿走进他的心!
相爱后,为什么宁愿独自舔伤,死死地守着一块禁地!
时间象血液一样,缓缓在在流逝,生命在疼痛中一丝一丝透支,空气中迷漫着沉沉的死亡气息。
月光终于隐入了厚厚的云层,把黑暗洒向人间。兰亭神思木然地松开珍妃的手,捏住了沈千染的双肩,欲把她从珍妃的身上抱起,“染儿……”他用力地启齿,“染儿……”
“兰亭……”沈千染缓缓仰起面来,一条浓稠的血丝缓缓地从嘴角挂了下来,脸神情中带着一丝疑惑,似乎在细细辩认着眼前的镜象,是在哪一个时空。
慢慢地,慢慢地,那涣散的眸光开始一点一点地凝聚起来。
终于,她缓缓地站起身,俯视着地上的珍妃,冷然一笑,她用袖襟拭去眼角的血珠,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睁开时,双眸光晶莹深亮。
“我在珈兰寺出事后,娘亲被废,申茹被扶正,她的儿子成了沈家的嫡子。我被囚禁,兄长成了庶子!”沈千染看着他,神色突然变得很平静,她眼中有忧伤,可却没有丝毫的脆弱。
她极轻地一叹,那时,唯一疼爱她的就是这个兄长沈逸辰,以他那时庶子的身份,还三番两次在沈老夫人面前为自已求情,想来那些年,兄长的日子也很难过。
“那时候,父亲一年难得几次回府,既便是回府,沈老夫人也弄出一片家和详庆的表面,让父亲感到安心。而娘亲,在以前,阿染一直以为母亲被锁在西院之中,可现在,阿染有一种预感,囚在西院里的很可能不是我的母亲。因为兰御谡他如此罢道,怎么会肯让沈老夫人囚禁她?而那五年,唯一能见到母亲的就只有爹爹,可爹爹他……”沈千染有些无耐地笑开,“爹和娘亲一起赴江南镇灾时,两人相伴一路,因为娘亲被我易容成瑞安,一路上,爹爹竟丝毫没有辩认出来!”
“在我十七岁的那年秋天,申柔佳成了贵妃,她近乎疯狂地打压着沈家和宁家,最后,在我十八岁的那年秋天,宁家三百余口被问斩,罪名是江南灾患中,宁家给朝庭捐的粮食全是霉化的。在舅父问斩前,哥哥有去探过牢,知道了真相,原来是申柔佳之父,与扬州刺史商仲良等人合谋,将官仓中的霉粮与宁家所捐的粮食偷偷更换,最后栽赃到宁家身上。”
“原来,这就是你一开始买光江南粮食,并散尽宁家家财的原因,你是想让宁家避过这场浩劫!”
“舅父死后,西凌的异族发生爆乱,兄长领了一个兵部的文职闲差,却被申轩玉派到那去镇压爆乱……”一想起兄长的死,一股彻然的心酸,从胸间袭上,沈千染咽下满嘴的腥咸,含泪惨笑盯着天上的月亮,告诉自已,阿染不要哭!不要哭!现在的兄长很好,他不会再身遇不测了,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蔌蔌而下,连关都关不住。
许久后,她方低下首,眼中弥上一层死绝的气息,“兄长走前,偷偷塞给我一笔银票,让我要留心申茹母女,不要再轻信别人。他嘱咐我收好银票,不要让人发现,有朝一日如果能离开,就带着赐儿走,把赐儿的病治好……从此,我再无兄长的消息……”
沈千染重新走到珍妃的身边,此时的珍妃神情有些诡异,那神色不象哀伤,亦不象怨恨,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沈千染平静得象一淌死水,“十九岁那年冬天,皇上赐婚,申茹借此哄骗我暂去农庄,我听从了。”她嘲弄地笑笑,仰头,迷离地看着冲出云层的那一轮明月,一点一点将眼泪吸收在眼眶中,低下头时,声音更加平静,“在农庄的地窖里,郭嬷嬷将我杀死,而赐儿亦被……”她拼命地睁大眼睛,夸张地想扯出一丝笑容,“再醒来时,我就在你的身边,你昏迷不醒,我哭了很久,以为是一场梦……”
听到这,兰亭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身体如被敲裂的石柱蓦地坍塌……
兰亭双手痉挛地撑地而起,他倾身,神经质地想将她抱得更紧,却又怕弄疼了她,那样的力道收控得全身在颤抖,心里只想着。这一生,哪怕此刻翻江倒海,哪怕此刻天诛地灭,他也绝不会让她再受一丝的伤害。
他的父皇也不行,他不能再等了,他要在半年内,在江南灾患结束前夺下这个江山,哪怕是弑君,他也不会让他的父皇再伤她半分。
他笑了一声,嗓音微哑,透着股苍凉,“所以,你悄悄地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第二日,你又为赐儿点下了平安灯,上面记下了”沈天赐“和他的生辰。你回到沈家后,很快处理了害死你的郭嬷嬷,并揭开了申茹的诡计。”
无法言喻的苦涩感在她的胸腔蔓延开来,她看向珍妃,“是,申茹亲口向我承认,是一个叫银姑的人联络她,并且设计让我失贞的正是银姑背后的主人!”
“死……你是说你已经死了……”珍妃越听越毛骨悚然,在听到沈千染被申茹杀死时,她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她开始相信了,沈千染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混乱的脑子开始越来越清晰,以往太多不明白的事,开始一件一件地涌上心头!
这就是为什么沈千染从珈兰寺回来后,象换了一个人似的。
惊骇中,她瞪大双眼,她的思绪终于全贯通了!
她想喊,可她的脖子处疼得历害,她只能不断发出闷闷嘶哑的声音,气息越来越微弱,毫无焦聚眸渐渐蒙上一层死水般的颜色,近乎语无伦次地问,“你说的……你死了,又……活过来……所以……”
沈千染再次走到珍妃的面前,看到珍妃脸上的一行清泪,那一双绝望的目光,她嘴角凄凉地张开,“花落花开年复年,花开有期,只是年年不同。你说那孩子存在过么?他活了五年,仅仅是五年,虽不大,却也有自已的身骨,命虽薄,也是皇家后嗣,总该有一个地方是他的香冢,可这天地间,他除了一缕魂魄,什么也没留下……”沈千染突然仰天长笑,直笑得花枝乱颤,泪流满面,直笑得似笑似哭,直成呜咽,“人与人之间的缘份从来不是凭空的,前世你如此害我,害我失去了我的赐儿。而今生,你也会失去你的子孙,只要我活着一日,我——决不会让赐儿认你!”
不必等到往生之路的蔓妙珠莲,珍妃已经全然消化了今晚沈千染所说的每一句话,她想哭,可哭不出来,这是她种下的恶果,只有紧握的双拳在袖下不住的颤抖,指甲深深陷入血肉里,钻心的疼,她却渀佛也不觉得!
沈千染她说对了,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一切真相,她会永陷修罗!
珍妃两眼苍茫,无助地看向兰亭,兰亭却痛苦地把眼光转开,珍妃先是死命地摇着头,最后哭笑不得,全身发抖,竟匍伏在地,“是,我是有罪,可如果没有你的母亲,我钟司芜不会走到这一天……”
沈千染虽然看到珍妃终于跪到了自已的足下,可她吐出来的话依然是如此可耻,她胸口处的郁填之气再次沉积厚发,全番涌出,她一字一句把血淋淋的事实挖开,“钟司芜,你左右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罢了!你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心,却把罪活活地套在我娘亲的身上。你没胆量明着报复我的娘亲,因为你清楚地知道兰御谡的底线在哪!所以,你只能将你全部的仇恨算到我的身上!可是,你算来算去也算不过老天!最终,你的双手沾了身已的子孙的骨血!你的罪业终其百世记入你的灵魂,永世不得翻身!”
沈千染不再理会她,该对珍妃说的她已经说完了,现在,她要好好和兰亭商良接下来的对策,她有一种直觉,义净会将她好不容易守护的好一切,再次撕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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