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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乐感真不错。”仲伟说。
王建军又笑了:“车上那帮走调大爷也不知是哪儿的。”
小彬直着脖子唱《三套车》。
“行了你,”仲伟拦住小彬。“你就是走调二爷,听王建军的。”
“唱什么?”
“随便,越黄越好。”
他唱了《鸽子》、《喀秋莎》、《罗梦湖》、《桑塔露琪亚》……
开始我们都跟着唱,慢慢逐个被淘汰,只剩了王建军和仲伟。他会的黄歌真不少。那时一切外国歌——除了《国际歌》——都算黄歌。不过“黄歌”二字在知青嘴里正失去着贬意。
“在那一八九五年的时候,芒比他离开了家园,穿过了马雅里大森林,走向那无边的草原……”
“不知道?古巴的《芒比》。”王建军说。
“月光照在科罗拉多河上,我愿回乡和你在一起。当我独自一人多么想念你,记起我们往日的情意……”
“这也不知道?《科罗拉多河上的月光》。”
“世界上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走遍,但我仍怀念故乡的亲人,和那古老的果园……我家在丛林中的小屋,我多么喜欢,不论我流浪到何方,它总使我怀念……”
“这是美国歌,《故乡的亲人》。”他的神情有些黯然。
“我看你真有音乐天才,”仲伟说。
“妈的,不唱这种歌了。难受。唱点别的。”
“我曾走过许多地方,把土拨鼠带在身旁,为了生活我到处流浪,带土拨鼠在身旁……妈的,光想起这些歌!嗯——”
“妈妈她到林里去了,我在家里闷得发慌。墙上镜子请你下来……”
这歌大家都会,于是都唱:“镜子里面有个姑娘,那双眼睛又明又亮……”
忽然传来一声姑娘的尖细的笑,笑声又立刻被什么堵住。
们回头去看,见那个丑姑娘正在受另外两个姑娘的责备。很快女士又都正襟危坐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别唱了,一会儿你姐姐该骂你了。”
“没事儿,她们也会唱。”
“是吗?!”我们村那些女生,以徐悦悦为首,坚决打击我们唱黄歌。
“她们会什么?”
“嗯……譬如《海港之夜》。”
“唱吧,朋友们,明天要远航,是吗?”
“没错儿。快乐地唱吧,亲爱的老船长……”
“当天已发亮,”都会唱。“在那船尾上,又见那蓝头巾在飘扬……”
李卓樋樋我:“去去去,唱个别的。”
小彬又两眼发直,发楞。不知道蓝头巾正在哪儿飘呢。刘溪真把小彬坑苦了。
“怎么了你?啊?他怎么了?”王建军还一个劲儿问。“没你事,你不懂。”
“再唱吧,唱点儿别的。”
我们又唱了些别的,但情绪再热烈不起来。仿佛每个人都有一桩心事。后来就横七竖八地挤着、靠着,把头缩在大衣里都睡了。夜里我被冻醒了几次,看见小彬一个人在抽烟。
“哪儿的烟?”
“买的。外头有个卖夜宵的小店儿。抽吗?”
“来一根儿。”
我们俩默默地抽烟。外面传来火车的喷气声和挂钩的碰撞声,还有检修工人的笑骂声。那边,三位女士的睡姿要文雅得多,趴在膝盖上,头枕着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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