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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君临天下（第1页）

齐溱真是……瞎操心。

李世安吐出一口浊气，耳边却响起于乐说的那番话。病的不轻，呵，没吃早餐低血糖而已，还病的不轻，不过……李世安低垂着眼，久久沉默。

捧在手心的热茶渐渐失去了温度。

安艾自幼习武，身体自然不至于这么差，当初陪着他东征西战，称得上是文武全才，若不是，当初为他挡了刀，中了毒，耽误了治疗时间……捏着杯身的手指紧了紧，指尖发白，李世安闭上了双眼，杂乱的记忆涌入脑中。

时而是他轻信他人，害得随行的士兵深陷险处的片段。时而是满地的鲜血，口吐白沫的士兵的尸体。时而是安艾捂着伤口，苍白着脸，仍挡在他面前的身影。时而是他守在昏迷的安艾身边，许下承诺的画面……

最后，变成一个形容狼狈的男人。

眉眼间仍带着几分世家的骄矜，身着囚衣也不掩傲骨，他面容憔悴，头发散乱，双手双脚带着镣铐，衬着身形格外瘦削。

押送犯人的官差神色冷漠，催促着犯人上刑车，神情麻木的犯人一个挨着一个，钻进了刑车里，走在队伍最后的男人脚步微顿，回首，抬头，望着城墙。皇都的城墙厚重斑驳，仿佛在述说着历朝历代明争暗夺的故事。

男人转身，伫立，久久凝望，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一动不动，像块没有生命的石雕。

许久，久到官差眉头紧皱，握紧鞭子，就要上前呵斥惩戒这个不守规矩的犯人，男人终于动了，他甩袖而跪，双手触地，俯身大拜，朝着皇宫的位置，叩首。

“罪臣有负圣恩，此间罪过，概以余生来还。今日之后，再不复见。愿陛下得偿所愿，盛世长安，天下归心。”

押送犯人，自是不需一国之君送行，不过是心中恼怒，非要看那些背叛他的人低落尘埃的模样，方才隐没在暗处。可真看到了，却觉得无甚乐趣。无论是大权在握的欣喜，还是被背叛的惊怒，似乎都随着世家的没落而消散。

安艾自是懂他不出面的理由。无论是以皇帝的身份来看罪臣，还是以挚友的身份来看旧友，这些，大抵都不重要了。

滚吧，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典客安石，连同安氏子弟，暗通贼寇，卖国求荣，证据确凿，罪无可恕，按大盛律令，主谋当诛，赐连坐家族，然，不知者无辜，望安氏从龙之功，特赦其不知者而未从者，流放千里充军免死，生生世世，不得踏入京都，违者，杀无赦。

之后，也就真的再没见过。

就算那人生命垂危，郁郁而终，匆匆埋葬……

李世安睁开眼，从纷繁的记忆中挣脱，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嗑。”碗底着地。袖袍滑过案桌。

即是安家新一代的佼佼者，下一任安家掌权人，谋逆之事，说安艾完全被蒙在鼓里，谁又会信呢？忠孝两难全，只得装聋作哑，消极以待。

重来一世，他看清楚了，也不报更多的希望。

因为在乎，所以格外苛刻，希望能得到同等的对待，但是……人与人之间，终归是不同的。血脉相连的亲人，不可替代，就算他们做了错事，造成动乱，罪无可恕。

因为是亲人，所以……不能放弃，哪怕江山易主，朝代更替，斗转星移，挚友反目。不能阻止，那便一同走向死亡？

谋逆之事过后，他时常会想，为何安艾就不能更信任他一些呢？若是因为长辈施压，束手无策，何不告诉他，他们一同解决呢？

明明，是挚友不是吗？

他恼怒，并非全是因为安艾选择了安家。他将安艾视作生死之交，而对方，不过把他当成寻常友人，甚至，只是疏离的君主。

他交付了所有的信任，却没有获得同等的信任……

是啊，安艾你，就是把亲人放在第一位的人啊。

强迫对方在他和家族之间选择一个，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大袖曳地，衣角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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