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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扬点点头,左思右想,这侄儿还是有些良心的,那是不是……可以问问他可否让他们住几日?久未求过人什么,话到嘴边,脸都有些红,只是为了妻儿,这又有什么拉不下面子的:“尚和……我们千里迢迢到了滨州,实在是有些疲惫,可否让我们住上一晚?待找到房子,便立刻搬走。”
李瑾贺剑眉微挑:“家里并不大,不过几个柴房还是能收拾出来的。”
李仲扬一愣,万万没想到他竟说出这种话。李瑾贺探身,在他耳边轻吐字:“侄儿曾收到过一封信,那个写信的人,姓莫。”
李仲扬不知其意,只见那马车又冒出一个虎头虎脑的男童,嚷着人抱他下去。看见那男童,身如中了一支利箭,刺的他眼前晕眩。沈氏扶住他,已看清那男童是谁,不正是李瑾瑜!
李瑾贺让阿阮先带他进去,这才冷笑道:“我收到信后,本不相信二叔是这样的人,可又心有困惑,便派人去寻他,没想到,果真就是瑾瑜。我让人将他领了回来,当作养子,取名李重归,二叔怕是最知这名字深意的吧。没想到我如此信任二叔,却被你捅了这一刀。既然当初不愿接纳他,又何必要帮我,最后却谎称被土匪夺走!我李瑾贺与你为敌一世!”
当初找回孩子,他便想去京城痛骂李仲扬,可是苦于全家都不能再进京城。本以为此生无望,却不想天地轮回报应,自己不去,他们倒是来了!还是被贬谪到此。现今他的绸缎庄开的颇好,又有县太爷舅子,生意吃香,要整治他们绝非难事。
李仲扬步子微颤,那莫白青死前托人弄了封信出去?难怪宋嬷嬷说在她房内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怕是全都交给了那送信人!沈氏沉声:“将他送走是我的主意,与二爷无关。你若是要报复,便朝我来。”
李瑾贺笑意更冷:“你觉得你能脱得了干系吗?他没好日子过,你也不会有。”
几个孩子本来已经上了车,可听见外头吵闹又出来了。李瑾轩见堂哥神情狰狞,虽不知发生何事让他如此,只是哪能任由他这般欺负双亲。立刻跳下来,护在爹娘前面,目光灼灼,不退避半分:“堂兄不愿收留我们,我们走便是,何必如此。”
李瑾贺失声笑道:“好弟弟,你若知道你的好爹娘做过什么,怕就再不想认他们为亲了!”
李瑾轩只说了一句“他们都是我的爹娘”,说罢,护着两人上了马车。
李仲扬眉头紧拧成川,沈氏握了他的手,仍是笑道:“二爷不必担忧,会好起来的。”末了又对一车子的人说道,“人生浮沉,有什么是看不透的,我们享过了荣华,如今这点挫折并不算什么,只当是磨砺。”
李瑾轩拍拍几个弟弟妹妹的肩:“大哥会撑起这个家的。”
这本是鼓励的话,可听着却分外心酸。周姨娘先抹了泪,抱着安素差点哭出声来。临走的时候娘亲让人偷偷拿了银票给她,可她又推了回去,不知道这次这么硬气,是不是又做错了。
到了客栈,一家人以为可以歇息了,可那掌柜一看,又问了名字,当即让小二撵他们出去。李瑾轩哪里肯让人这样平白无故赶走,当即和他理论。掌柜见实在无法,这才说道:“县太爷有令,不许让你们住店,别说我这家,其他店家都是一样,要是发现了,就得被抓去衙门。”
李瑾轩气道:“我们如今是平民身份,他有何理由这么做?这大羽国的律法哪里说了他有这权力!”
那掌柜急的直抹汗,直纳闷怎么这么多客栈就挑上他这了,说道:“老夫实话与你说吧,李大公子。我也不想为难你们,毕竟李二爷曾任丞相,也是我们滨州之福。只是谁让你们得罪了你们的好妹妹,她如今是县太爷的夫人,她说的话,谁敢说个不字啊。”
李瑾轩一愣:“李安阳?”
掌柜忙不迭点点头,眼见着那捕快巡视快到了,哭腔都有了:“你们还是赶紧找个破庙住下,这店家是别想住了,别等天黑了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
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们总算是深切的感受到了。当初父亲升任丞相,滨州人人以此为荣,还送了牌匾到李家祖宅悬挂。父亲也屡次为滨州谋福利,修筑堤坝浇灌田地,水灾旱灾时求圣上减免税粮,可如今一出事,却无人敢站出来。
可悲,当真是可悲。
可笑,当真是可笑啊!
一家人到底还是回到了祖宅。
李瑾轩和钱管家仔细看了前后二十几间屋子,挑了几间牢固的,暂且住下。沈氏和周姨娘何采去外头买蜡烛和纸来糊窗,安然看着安素和安平。宋嬷嬷和柏树去打水擦拭,李仲扬和李瑾良将各处遗留的桌椅搬到房中。李顺铲走门前碎石拔草。
众人分工有序,天色渐黑,也初见成效。虽然都累,可如今喊累也无人顾及,只能忍着。
好不容易收拾好房间,沈氏又让宋嬷嬷和柏树去买些米菜回来,自己领着其他人去清扫厨房。
等一顿饭做好,众人已饿的身心疲惫,默默吃下一碗饭,才稍稍回神。
吃过饭后,稍作歇息,沈氏又领宋嬷嬷柏树去烧水,其他人去卸行囊入屋。进了厨房,宋嬷嬷去将那碎桌椅塞进灶头,见沈氏帮着柏树打水,想去帮又j□j乏术,心疼的落泪:“太太何时做过这种粗活。”
沈氏抹了额上细汗,唇色微白,笑道:“这倒也没什么,幸而有嬷嬷帮忙。”
宋嬷嬷可不敢当,她与沈氏年纪相当,当初嫁了人,不到一年夫君死了,婆家将她赶了出来。幸好沈氏收留了她,让她有口饭吃。在李家风光时,自己也沾了光,李家败落了,她也绝不会弃了李家。
主仆三人说了一会话,待水开了,搬进澡房里。让孩子们先洗了,大人一一洗过,已经快大半夜。
沈氏睡下时,只觉浑身骨头都疼着。她哪里做过这么多事、干过粗活,这一躺下简直都不想起来,真不知她今日是如何撑住的。睡的迷糊,旁边的人翻了几次身,终于是醒了,轻轻侧身,唤了他一声:“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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