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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亦泠只是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见到谢衡之。
赤丘的北风还没能将亦泠的回忆清除殆尽,几百个相隔千里的日夜也不足以让亦泠坦然地将谢衡之只当作一个旧雨重逢的故人。
所以当谢衡之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亦泠面前时,她无法视而不见,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只能无措地逃避。
可是现在谢衡之连她半遮半掩的面纱都揭开了,一句“装不熟”,让亦泠躲无可躲。
她站在门后,心里百转千回,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去掌灯。
赤丘寻常人家用的都是白蜡,亦泠动作很慢,手指也没那么灵活。
第二盏灯亮起的时候,亦泠才意识到谢衡之还站在门口。
于是她侧了半张脸,说道:“进来坐吧。”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亦泠又扭回头,点着眼前的烛芯。
谢衡之在桌前坐了下来,环顾着她的住处。
在微弱的烛光里,他看见几乎谈不上装潢的屋子只有几样简单的家什,但收拾得很干净,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熏香。
也不知道她把香炉摆在了哪里,谢衡之的目光一寸寸打量着,忽然看见桌上的木筐里有一双还未做完的男靴。
谢衡之的眉心紧了紧。
片刻后,他想到了亦昀,才无声地松了口气。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亦泠的背影上。
她足足点了三盏灯,垂下手时,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顿了片刻,才走向厨房,端来了一壶清水。
她给谢衡之倒了一杯,才坐下。
“这会儿l没有热茶,你喝点清水吧。”
谢衡之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地相对而坐,耳边只有赤丘呼号的夜风。
亦泠不知道谢衡之的来意,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于是她就这么等着,等到寂静完全地笼罩了下来,快要喘不上气时,谢衡之终于开了口。
“我初入朝那一年,圣上便已经在怀疑辛家有不臣之心。”
不等亦泠回过神,谢衡之又说道:“你与辛少彦定亲之前,圣上就掌握了辛家逆反的证据,只是在等一个一举歼灭的时机。”
桌上的烛芯在亦泠眼前晃动着,她徐徐抬起眼,看向谢衡之。
他现在不是在和“商亦泠”说话,是在和真正的她说话。
不甚明亮的灯烛照不清谢衡之的神色,唯独声音平静而清晰。
“崔宗珩当年科考大案是真的,不过他也只是他座师手里的一枚棋子,在事发前一刻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还以为座师对他恩重如山。”
“而薛盛安,”谢衡之看着亦泠,一字一句说道,“当时东南倭寇成患,屡屡来犯,新任的节度使御敌不力,战况吃紧急需朝廷援兵。他极善水性,又熟读兵书,是辅助东南节度使的不二人选。当时军情紧
急,发兵刻不容缓,东南的战事等不到他喝完新婚之夜的合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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