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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第1页）

被揉了包子脸又被骂了笨蛋的小少女这会儿子可是一点都不想搭理毓成，自顾自寻了本杂记窝在窗前贵妃榻上看，连个正眼都不丢给他。待到午膳时分，皇上却传了口谕召了他二人去。

到了殿中才知是慕容少秋一行人明日便要动身回北齐，今日也算是践行。小少女刚有点起色的心绪又软软地跌了回去，明晃晃的舍不得。毓成这一两个月瞧她都是开开心心的模样，即便是偶尔闹不过他也是转瞬即忘，这么一副蔫蔫萎靡的样子实在不多见，眼角眉梢都没了往日明媚。于是忍不住伸手在桌下牵了她的手，也忘了先前这丫头还在不待见自己，轻轻地在她细嫩掌心捏了捏，云裳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却见他冲自己温柔地笑了笑，无声说道：“乖。”被安抚了的云裳吸吸鼻子，乖乖地用膳。

午膳用罢，君成往皇后宫中去了，留下毓成夫妻二人与慕容少秋一行话别。慕容少秋先前在席上瞧见了那光景，自是不担心毓成会委屈了自家妹子，倒是云裳那唯一货真价实的师兄——北齐少国师玄澜将师妹唤到一旁：“在杞梁不比在北齐，你自个儿乖乖的不许再四处惹事了，知道了么？”

云裳看着眉目清俊的师兄，用力地点头。虽然师兄总是一副严肃刻板的样子对着她，可是每回她闯了祸都是师兄给她善后，在师父面前替她顶罪，她都知道的！

玄澜有些无奈地看着小师妹一副要哭要哭的隐忍神情，抬手在她额头轻点了几下：“都嫁人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兴许是离别在即，他也难得多了几分温情，从袖兜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玉石坠子递给她：“这个是师父让我交给你的暖玉，你且带着。”

他难得这么温柔，云裳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接过来，然后很认真地向师兄保证：“我我我会乖乖的！”

玄澜鲜见地勾了淡淡笑意，点点头：“那就好。”

自打云裳被玄澜唤至一旁毓成的目光就忍不住一直飘过来，见到玄澜点了他家小少女的额头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又见他给云裳一条玉石坠子时忍不住跨步而来，面上客气地笑着与玄澜寒暄，手上却毫不含糊地环上了云裳的肩。

众人话别之后慕容少秋一行人便要回别馆，即将转过回廊之际，玄澜回首遥望一眼，他的小师妹正被毓亲王圈在臂弯里，被他戳了戳脸颊而后气鼓鼓地要跳起来咬他，却被毓亲王笑着抱在了怀里。

玄澜稍稍弯了唇角，眼角眉梢淌过淡淡的温情与…怅惘，而后回眸不再望，玄衣广袖背影挺拔，鎏金瓦上泻下的秋日阳光凝结在他指尖，明亮却冰凉。

方才…云裳站在他跟前时他才发现小姑娘竟也越过他肩头了，初初见到她时不过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娃娃，白白嫩嫩的活像个糯米团子似的，还没国师府中那方绣球花丛来得高呢。后来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他的师妹，小家伙实在太调皮了，总是做些气人的捣蛋事。他总怕小家伙惹恼了师父被责罚，于是总在师父发怒之前摆出一副严苛的样子训责她。小家伙总是一副受训的模样奶声奶气地保证不再犯了，可扭头却又四处惹祸。

虽则他总是对着云裳冷着脸，可小家伙却总是很黏他，听他的话。玄澜面上不显心里却是觉得总算没有白疼她，这么慢慢护着她长大，看她把那些世家公子戏耍整治得团团转，连太后都拿她没有办法。看着没开窍的云裳他总是庆幸，还好她不开窍，否则被人拐跑了怎么办。他的这些心思没有在她面前表露半分，生怕吓着了小姑娘。

这回她缠着信陵王要来杞梁，他其实是不大愿意的，自她拜入师门还从未离开过那么久呢，可是看着她那么高兴的样子又舍不得坏了她的兴致，面上淡淡的看着她离了北齐，心里却盘算着待到她回来…他就去向皇上求亲吧？

纵然她还是不开窍也无妨，待在他身边，总有长大懂事的那一日。谁知等来的却是这般境地，到底上天不眷顾他。

离别之际将辛苦得来的暖玉给了她，却只敢说是师父给她的。小姑娘双眸蕴着薄薄水光望着他说：“我我我会乖乖的！”那模样和无数次被他训责后认错的娇俏样子重合，他胸口闷闷的却仍勾了笑：“那就好。”

怎么会好呢。

从此以后，无论花前月还是陌上桑，前路茫茫再没有娇俏机灵的小少女跟在他身后需要他全心守护，声音欢快地喊他：“师兄！”

从此以后，远山横叠，相思只能入骨，万劫不复。唯有梦中并肩看晚霞，共明月却隔天涯。

过了几日毓成带着云裳也回了封地。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自幼在北地长大的小少女对这番江南景致很是喜欢，一路上问毓成各式花木，小脸上笑意盈盈。毓成瞧着她这么开心也觉得愉悦，一样一样告诉她，颇有耐心。

毓成的封地唤作宛城，自古富庶，半点也不比上京城差，可是小少女连日舟马劳顿下来没什么精力，此刻马车停在王府门前，她却靠着毓成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连着唤了好几声也听不见。

毓成看着小姑娘不安分的睡相有些好笑，坏心眼地捏住她的鼻子，不一会儿云裳便晕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睛，迷蒙间拍开他的手，软软的沉了一声：“哎呀你别闹。”便又偎着他的胳膊睡去。

毓亲王失笑出声，有些认命地拿披风给她盖着，然后将人抱在怀里下了马车，等在门口的管家见主子从马车上下来便赶忙迎上来要出声行礼，却被毓成以眼神止住，一瞧诶哟王爷怀里还有人呐，于是噤声跟着王爷进了府。

一路到了房里，毓成见云裳还是没有要醒的意思，只好又亲手给她褪去了鞋袜与外裳，塞进被窝里，小少女倒是半点不认生，离了他的怀抱在香香暖暖的被窝里蹭了蹭，嘤咛一声便又沉在半梦半醒间。

毓成见她这模样觉得可爱，却又忍不住轻声嫌弃了一句：“蠢丫头，哪日被人卖了也不晓得。”

王府里的侍婢没见过王爷这么明晃晃的温情模样，忍不住大着胆子多瞧了几眼，毓成有些莫名但也并不在意，只吩咐好生照看王妃而后便径自去里间的浴池沐浴。

他是打小金贵惯了的，王府在建时便将附近的温泉一并圈了进来，再命能工巧匠引入内室做的这浴池。温泉水有些烫，却最能解乏，泡在这其间分外的舒坦惬意，毓成靠在池壁上悠悠然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那边云裳越发睡得不安稳，揉揉眼睛缓缓爬起身来，看着四周陌生，一时间竟不知身处何处，正发着愣便有婢女上前行礼问安：“奴婢见过王妃。”

小少女还有些迷蒙，听了这一句王妃便知道是身处毓亲王府了，眨巴眨巴还带着倦意的眸子，声音软软的：“唔，秦毓成呢？”

她这么直唤王爷的名讳那小侍女一时没反应过来，另一名侍女赶忙答道：“回王妃，王爷在里间。”

云裳点点头，兴许是睡得有些懵了，只着了中衣便要往里间去找他。众婢见状都忍不住低下了头不敢冒犯，心里却忍不住有些羞涩，以为王妃也是个与王爷一样不将礼数放在眼里的人。

小少女绕进了里间才发现竟有个汉白玉砌成的浴池，水雾蒙蒙间可见毓成正在浴池中闭目养神，撇撇嘴腹诽他可真狡诈啊，把她一个人丢在房里自个儿却这么舒坦。

正闭目养神的人听见轻轻的脚步声，以为是婢女，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何事？”却被坏心眼绕到他身后的小少女软绵绵的力道勒住了脖子：“你猜！”

原来是这个蠢丫头。

毓成轻笑一声道：“云裳，手放开。”

小少女当然不肯，还没等她得意完就被毓成回身反手一把拽进了水里，顷刻间全身都湿透，素色中衣被水浸了透出里面粉色的兜衣，如墨的长发散开在水中摇曳舒展，像盛开的花儿。

毓成看着怀里稍显狼狈的明艳少女，一副惋惜的神情：“你看，让你放手你偏偏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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