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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皇额娘最后竟然为了劝阻皇帝封一个妓女为贵妃而遭到废后如此严酷的打压,郁郁而亡。
他如何不恨!
只是,只是乍然听闻那个恨着的人消失不见了,就连魂魄也不知散到哪里去,一时呆呆,有种茫然的空洞。
就像心腔满溢的什么骤然被刺破,突然空空落落,失魂无依。
终于赶到了皇宫,胤誐下马,把腰间的令牌翻给门口守卫看过,这是越倾特意为几个爷打造的令牌,见令几可等同见君,所以胤誐带着永璂进宫也没半分问题,直到踏入养心殿,见着那熟悉的面孔,永璂才恍然回神,看了看越倾,慢慢低下了头,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
胤誐直接蹿到胤禩身边,不等其他人疑惑他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急促,就开始上下左右打量检查胤禩身体状况起来,边摸还边噼里啪啦开口问道,“八哥,你没事吧,八哥,你有没有哪里痛,八哥,你头会不会晕,八哥,你手会痛吗,八哥你站起来转过圈吧,八哥……”
见他这样紧张慌乱的样子,胤禩略一思索便猜到原因,好笑又带几分惊讶,但面上丝毫不显,拍了拍胤誐的头,“行了,爷没事。”继而转向一旁的永璂,微微一笑,“你是永璂吧。”
“孙侄永璂给八叔公请安。”永璂立即跪下,严谨认真行礼。
只是这称呼,实在是诡异啊,胤禩也不由嘴角抽抽,胤禛越倾同惊讶的看着地上那人,“你……永璂?”
“……爷正是。”儿臣二字在舌下压了许久,终于还是咽下,换了个爷字,永璂没有抬头,只是站了起来。见他没用儿臣,越倾就知道了他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但他不知道永璂对弘历的那份刻骨恨意,只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侵占弘历的身体而不爽,毕竟这可是他皇阿玛啊。抹抹鼻子,讪讪开口,“呃,朕,咳咳,我不是你皇阿玛,那个……”
这种情况不好解释啊。
“爷知道,所以,我才不恨你。”永璂的一句话犹如一枚炸弹投下,越倾愣了愣,到底做过了什么才让做儿子说出恨父亲这句话,要知道这可是封建的父权至上社会啊。就这样静了片刻,永璂站起身,纯黑的眼眸看着越倾,犹如死灰中蓦地跳荡起一束辉亮然的火光,有种全心的期盼希冀,隐隐又藏了深深的绝望,“我,皇额娘她……”唇舌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就这样停住了。
越倾见他死死攥紧拳,满满的渴求却是连询问不敢说出口,心下又酸又怜,复杂难言,轻咳几声,“对不起……”几句话在舌底绕了数圈,最后还是只能说出这无力惨淡的道歉。移魂夺魄非他们所愿,他也好,叶蓉也好,此时的出现对这位苍白的少年是种最残酷的哀恸。
心底那痕隐秘而痛楚的什么刹那间鲜血淋漓。永璂脑中猛地嗡嗡直响,不由自主退了半步,沙哑着声音“哈”的一声长笑,道:“对不起!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是我对不起皇额娘!是我害苦了她!”顿顿,像是觉察到自己语音中含混沉不可抑的哭腔,捂脸,无声的笑,双肩不停抖动,整个人就如风中残荷,一碰即碎。
尖锐惨淡自嘲的笑渐渐死寂,只余下蔓生不尽的无奈黯然。
直到他发泄得差不多了,越倾才走上前,安抚般拍了拍他的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不过,我也只能这样补偿你了,你想要什么?我尽可能的帮你完成。”永璂猛然抬头,无声看着越倾良久,哑着声音问,“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不用说请求,有什么你尽可说,我尽力而为。”如果不是事关国家大事,自然没问题。这个就算她给这个身体家属的一点补偿,虽然用钱做交易很俗,但人生在世,往往就是这么俗。
“请别让令妃生下十五阿哥。”一字一顿,如血如泪,恨意滔天。迁怒也罢,私愤也罢,不管这是个怎么奇怪的世界,他只希望日后荣登大宝的不是令妃的十五阿哥永琰!是其他任何一个兄弟都无所谓!反正那个永琰登基也没做出什么贡献,少了他更好!
在皇宫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藏拙,学会了演戏,却怎么也学不会不恨!
“令妃?那是谁?”越倾茫然。要知道皇帝妃嫔不少,环肥燕瘦春花秋月各擅风情,他本来就对后宫没啥印象,除了叶蓉康熙外基本没记熟脸,就算不得已宠幸妃子也是随便翻个牌子让人送来养心殿,一时便没记起令妃是谁。
永璂见他脸上疑惑不像作伪,知道他对令妃是真的毫无印象,记忆中宠冠后宫的令妃娘娘居然如此没印象,只想放声大笑,下一刻却又感觉一阵侵骨的苍凉幽冷袭涌上来,喉间一烫,竟似是要呕血的模样,忙用袖子掩去,低咳几声。
一旁的高无庸这次总算不当透明人了,上前一步回话,“禀皇上,您说令妃娘娘态度过妖,不喜,所以撤了她的绿头牌。”言下之意是你根本看不上人,当然记不得了。这一提醒越倾马上想起了,立即打了个抖索,他觉得即使后宫妃嫔为了争宠各施手段无可厚非,但这种妖娆娇弱的样子实在令他倒胃,加上刚穿来时的恐怖记忆,让他更为不喜,好像还真说过那句话。呆了呆,“既然这样,嗯,把她的绿头牌给毁了吧。传旨,令妃殿前失仪,贬为令嫔。”
看来这个令妃以前一定欺负得永璂非常厉害。
“谢谢。”永璂略一颌首,越倾摆摆手,“不用,小事而已,对了,这个后宫如果还有谁曾经比较照顾过你,你想多些报答她们的可以告诉我,我虽然不能做什么,但提提分位让她们过得舒服些还是可以的。”停了停,又小心翼翼开口,“想见皇后吗?”其他皇阿哥他已经让高无庸传旨的时候顺便去叫了过来,毕竟算是一家人嘛,认认亲也好,康熙帝就不用了,他有感觉永璂会说些让人爆血管的事,康熙帝身体不好,脾气也不太好,为免他老人家气大了,还是以后慢慢缓着说比较好。
永璂的目光煞那间黯淡下来,迟疑了会,点头,“也好。”音里有着他也不知道的惨然与释然。
一时众位阿哥来到养心殿,一番纠结复杂的认亲之后,永璂看着叶蓉,良久无语,也许是身体深处的记忆所影响,叶蓉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心里升起一股她也说不清的温柔慈爱,明亮的眼眸是真真切切的关怀,“……永璂。”
永璂身子一震,跪下,似乎用尽全身力气从魂魄深处般,恭敬叩了三个响头,被这样一双眼温温淡淡看着,满腹的辛酸霎时烟消云散。很多话蕴在心里,便永远也不必说出口。
他的一双眼渐渐平和,虽然面上没事什么变化,但眉痕的苦涩散了几分让众人还是有些宽慰,略说了几句闲话,胤禛问道,“弘历可是做过什么不着调的事,让你如此忿恨。”
“回皇玛法的话,并非孙儿永璂大逆不道忤逆犯上,只是……”永璂压下满心惊恐,跪下狠狠叩了三个头,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做儿子的指责父亲,本身就是不孝。况且他从小也听很多关于这皇玛法的严厉冷酷,一时惊惶失措,呐呐不敢开口。
“爷并无指责你之意,这弘历……嘿嘿……”胤禛冷笑几声,他也看得出永璂的年纪绝对不止胤禩如今明面上那般才十岁,活得久,看得多,那也更知道弘历之后还做了什么不着调的事,把他儿子都气得恨他了。“说吧,皇玛法不会怪你,直言便是。”皇家有抱孙不抱子的传统,这样一看,反倒觉得永璂不错,语气也缓了许多。
永璂肩头微微一颤,似松了口气,偷眼看了看胤禛脸色,还有胤禩那微笑的鼓励,定定神,把自己上一世生前的事捡了几样重要的来说,乱认格格,混淆皇家血脉,宠爱混混,偏听偏信,无端指责嫡妻,小燕子五阿哥等人私带宫女入宫,劫狱,偷运后妃出宫,给皇帝带绿帽,欺君,假传圣旨,种种犯上大逆不道之举,最后还为了要封个妓女而废后……没有火上浇油落井下石,语气平淡直述,饶是这样,也把殿内之人气得七窍生烟。
越倾非常相信,如果弘历当真站在现场,绝对绝对被他的皇阿玛与叔叔伯伯给生吃了。
感觉身上寒意深重,不觉又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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