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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之门(第1页)

何塞·玛利亚八点带来了消息。他基本没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塞丽娜刚刚过世。记得我顿时体会到话中深意。塞丽娜刚刚过世,有点她自行选择何时了断的味道。天基本黑了下来。何塞·玛利亚说话时,嘴唇发抖。

“马洛根本接受不了,我走的时候,他差不多快疯了。咱们得赶紧过去。”

我还有几条笔记必须做完,之前还约了个朋友吃饭。打了几通电话,和何塞·玛利亚一起出门打车。马洛和塞丽娜住在卡宁和圣塔菲大街,从家走十分钟车程。到了那儿,我们见一堆人茫然愧疚地站在门厅。我在路上得知塞丽娜六点开始吐血,马洛叫来了医生,她母亲也在。好像是当医生正在落笔开出一张长长的处方单时,塞丽娜睁开眼睛,咳嗽一声——确切说来,是发出一股哨声——咽下了气。

“马洛想扑过去找医生拼命,我拉住他,医生只好逃走。您知道他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

我想起塞丽娜,想起最后一次她在家等我们的神情。老太太们大呼小叫、院子里一片嘈杂入不了我的耳,可我记得出租车费二元六角,的哥戴一顶塔夫绸的帽子。我看见马洛的三两个酒吧朋友在门口翻阅《理智报》,看见一个蓝衣服小女孩抱着一只灰白色的猫,仔细地替猫梳理胡子。再往里,是哀哭声和空气不流通的味道。

“瞧马洛那样儿,”我对何塞·玛利亚说,“该多给他灌点酒。”

厨房里在煮马黛茶。无人组织守灵,一切自然而然:无非是人、酒水、热。塞丽娜刚刚过世,整个街区的人就聚在一起说长论短(顺带听别人飞短流长),简直不可思议。我从厨房边走过,在停尸房门前探头时,一只灯泡响得厉害。玛蒂塔嬷嬷和另一个女人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我,在黑暗的深处,灵床似乎在榅桲冻里漂浮着。从她们庄严的神情中,我意识到她们刚给塞丽娜擦过身,穿上寿衣,甚至还闻得到淡淡的醋味。

“可怜的塞丽娜。”玛蒂塔嬷嬷说,“请进,博士,进来看看她,她像是睡着了。”

我强忍住损她的欲望,走进火炉似的房间。刚才盯着她看,看不到,现在,我让自己凑过身去:浅浅的面庞白到极点,低低的前额如吉他螺钿般闪闪发光,前额以上是黑色的直发。我在那儿根本无事可做,那屋子现在属于女人,属于晚上赶来的哭丧妇。连马洛也不能安安心心地进去,在塞丽娜身旁坐下。塞丽娜也没有躺在那里等他,那具黑白色躯体完全倒向哭丧妇一边,与她们颠来倒去、亘古不变的嚎哭主题相契合。还是去找马洛的好,去找还站在我们这边的马洛。

从停尸房到餐厅,几位耳背的守卫在无灯的走廊里吸烟。佩尼亚、疯子巴桑、马洛的两个弟弟和一位无法看清的老者礼貌地向我打招呼。

“博士,谢谢您能来。”其中一个对我说,“可怜的马洛,您一直和他那么要好。”

“关键时刻,朋友必到。”老者一边说,一边向我伸出手,那手像一条活蹦乱跳的沙丁鱼。

一切正在发生,而我的思绪又飘回到四二年的狂欢节,我和塞丽娜、马洛在月亮公园跳舞。塞丽娜的衣服是天蓝色,与她的混血体型搭配得糟糕透了;马洛的衣服上印着沙滩棕榈;而我喝了六瓶威士忌,烂醉如泥。我喜欢和马洛、塞丽娜一同外出,感受他们艰难火热的幸福。如此友情越是遭到质疑,我就越和他们粘在一起(许多天,许多小时),见证他们无从知晓的幸福。

我把思绪从舞会上拔出来。呻吟爬过几扇门,从停尸间传出。

“应该是她妈妈。”疯子巴桑几乎有些满意。

“草民之完美三段论。”我想,“塞丽娜去世,母亲到来,母亲哀嚎。”这么想让我恶心,我又在想有其他人想就足够的问题。马洛和塞丽娜不是供我观察试验的小白鼠。我爱他们,现在依然非常爱。只是我永远无法理解他们的单纯,需要时时关注他们,几乎患上了关注强迫症。我是哈多伊博士,律师,不满足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司法界、音乐界、赛马界,希望也能在其他领域有所发展。我知道背后有好奇心在驱使,笔记一点点装满了卡片箱。可塞丽娜和马洛不是我的小白鼠,塞丽娜和马洛不是。

“谁也没想到,”我听见佩尼亚在说话,“就这么快……”

“嗯,你知道的,她的肺很不好。”

“我知道,可就这样……”

他们在没话找话说。肺很不好,可就这样……塞丽娜应该也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一了百了,对她和马洛而言,肺结核不过是个“小毛病”。我又看见她激情四溢地在马洛怀里旋转,上头演奏的是卡纳罗乐队,空气中弥漫着廉价脂粉的味道。之后,她和我跳了一曲玛奇恰。舞池里人头攒动,酷热难当。“马塞罗,您跳得真好。”似乎对律师能跟上玛奇恰舞曲的节奏感到惊诧。她和马洛从不对我以“你”相称,我称马洛为“你”,可回敬塞丽娜为“您”。塞丽娜好容易才不称我为“博士”,也许当着其他人的面帮我把学位加上她脸上有光:我朋友博士先生。我请马洛跟她说说,让她别这么叫了。后来,她直呼我为“马塞罗”。这么一来,他们俩离我近了些,而我离他们还是那么远,哪怕一起去跳民间舞,一起去打拳击,甚至一起去踢球(马洛早年在拉辛踢过球),一起在厨房喝马黛茶喝到很晚也无济于事。当初官司结束,我帮马洛打赢了五千比索,是塞丽娜请我别一走了之,记得去看他们。那时候她就不太好了,嗓子一直有些沙哑,后来越来越坏。她晚上咳嗽,马洛给她买过补磷的药——啥用也没有——,还买过补铁的药。杂志上登的东西,他信。

我们一起去跳舞,我看着他们生活。

“您最好陪马洛聊聊,”何塞·玛利亚突然在我身边冒了出来,“他会好受些。”

我去找马洛,可脑子里想的全是塞丽娜。确实有些难以启齿,其实,一直以来,我在收集整理有关塞丽娜的档案,虽然没落实到文字上,资料大可信手拈来。马洛像这个世界上所有身心健康的生物那样,毫不羞耻地泪流满面。他抓住我的手,滚热的汗珠把我的手弄得湿乎乎的。何塞·玛利亚逼他喝杯杜松子酒,两声抽泣间,他一饮而尽,酒精穿喉下肚的声音有些怪。接下来说话,蠢话连篇,一辈子的事全拿出来絮叨,还说什么塞丽娜的事无可挽回,只有他伤心只有他痛心之类的糊涂话。严重的自恋情结终于有理由全面释放,摆出来供大家欣赏。马洛让我恶心,但我自己更让我恶心。我喝起了廉价威士忌,火辣辣的,毫无快感可言。守灵仪式顺利进行,从马洛到其他人都表现完美,高温的夜晚也配合良好,众人正好安座庭院,畅谈死者,于夜露中细数塞丽娜的生前种种,直到破晓。

这些发生在周一。之后,我要去罗萨里奥参加一个律师研讨会,无非是互相鼓掌,拼命喝酒,别无他事。周末到家。火车上偶遇两位红磨坊舞女,我认出了年轻的那个,而她一个劲地装傻。那天早上,我一直在想塞丽娜。让我在意的并不是她的死,而是一种秩序、一种习惯的中断。我看着两个舞女,想起了塞丽娜的经历,想起马洛带她离开希腊人卡西迪斯的米隆加舞厅。指望这个女人从良是需要勇气的,而就在那段日子,我认识了马洛。他为了一桩官司来找我咨询,是他老妈在萨纳加斯塔的地产。第二次塞丽娜陪他一起来,当时的她几乎还化着职业妆,迈着大步,紧贴着马洛的胳膊。我一眼看穿了他们,看出马洛的简单粗暴和——虽然他从未明说——对塞丽娜的全心全意。等到真正和他们交往,我觉得马洛成功了,至少表面看来,从日常行为看来,确实如此。后来,我看得更清楚更透彻。塞丽娜会借助一些小小的嗜好,稍稍逃出他的手掌心,比如她爱跳民间舞,再比如她爱守着广播,手上缝补编织,长时间地打盹发呆。内比奥罗和拉辛打成4:1的那天晚上,我听见她在唱歌,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的心还在卡西迪斯那儿,离固定住所和阿巴斯托市场小贩马洛很远很远。了解她的我促成了她几桩小小的心愿。我们三个一同去高音喇叭震天响的地方,踩着满地油腻的小纸片,吃刚出炉的披萨饼。马洛喜欢的是院子、和邻居聊天、马黛茶。那些要求,他只是暂时应允,偶尔为之,毫不让步。塞丽娜假意顺从,也许她正在适应少出门、多居家的日子。是我在拉马洛去跳舞,她从一开始就感激我,这我知道。他们彼此相爱。塞丽娜的快乐是两个人的,有时,是三个人的。

我觉得该洗个澡,打个电话跟尼尔妲说周日顺路去赛马场找她,之后马上去见马洛。他在院子里抽烟,大口大口地喝马黛茶,T恤上的两三个小洞看得人心酸。我拍了拍他的肩,打了个招呼。他的脸色和最后一次见面没什么分别。当时,他站在墓穴边,撤了一把土,醉醺醺地往后倒。不过,我在他眼里看到了亮光,手握上去也有了力气。

“谢谢您来看我。日子过得真慢,马塞罗。”

“你不用去阿巴斯托吗?还是有人替你?”

“我让那个瘸腿弟弟去了,我不想去,一天实在太长。”

“那是,你应该去散散心。换衣服,咱们去帕勒莫区逛一圈。”

“好吧,随你的便。”

他穿上蓝色西装,戴上绣花围巾,我还见他洒了点塞丽娜的香水。我喜欢看他整帽子,把帽檐翻起来,还有他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的样子,真是我的好兄弟。我无可奈何地听他说了句“关键时刻,朋友必到”,第二瓶吉尔梅斯啤酒下肚,他把心里话全掏出来说给我听。我们坐的是咖啡馆最里头一张桌子,咖啡馆里没别人,几乎就我们俩。我由着他说,时不时给他倒杯啤酒。他说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其实他说来说去,只说了一件事。有句话我记得:“她在我这儿。”食指顶着胸口中央,似乎在展示痛苦,或炫耀奖章。

“我想忘掉她,”他还说,“无论用什么方法:喝醉酒,去舞厅,随便找个女人上床。您明白我的意思,马塞罗,您……”食指谜一般往上走,突然如拆信刀一般折了起来。到这份上,说什么他都会答应。我看似无意地提到了圣塔菲舞厅,他说行,就去舞厅,比我先站起身来看时间。天热得要命,我们一路无言。我怀疑马洛的思绪又飘回到过去,又在惊讶胳膊上居然没有塞丽娜迈向舞场时火热的喜悦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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