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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月上梢头,东府众人才将纵火案与杀人案的人证物证初初理清,谢星麒酉时被差役带去江州府衙收监,但如何处置林氏与岳齐声,宋启智却遇到了疑难。
正堂中,谢正襄奄奄一息地躺在长椅上,口中断断续续道:“就、就算谋害父亲与他们无关,但你们也去白云观查问过了,他们二人通奸之罪已论定,那两个孽障,更是为了谋骗谢氏财资……宋大人,我要、我要告他们,一定要将她们治重罪——”
宋启智面色严峻,一转身,林氏也跪在了地上,“大人,民妇并非存心谋求谢氏钱财,当年民妇只是府中绣娘,而非谢家家奴,若非谢正襄□□了民妇,民妇又怎会有如今结局?若要治民妇之罪,那民妇亦要告他谢正襄,他□□良家女子,又该治何罪?”
林氏铿锵哭诉,面色坚韧,再无往日柔弱妩媚之态,此言一出,直气得谢正襄强撑着坐起来,“你、你这毒妇,当年你分明是半推半就……”
林氏忙叩头,“大人,民妇并非半推半就,民女初次不从,被他打的满身是伤,额角还磕破了,至今还留有印记,且当年民妇被送回下人院时,有好几个绣娘侍婢都见过,她们如今有的还在谢家做活儿,有的早另寻主家,只要大人去查问,一定能给民妇找到目击证人,求大人为民妇做主!”
宋启智看向谢星阑与秦缨,见二人面沉无声,便肃然道:“通奸之罪,无家室者徒一年半,有家室者徒两年,至于奸罪,若得证实,则徒两年起,奸污身份卑下的良家女子,当罪加一等,你们双方若要告官,通奸罪乃是板上钉钉,□□罪因时隔多年,则要细细定论,今日诸人先行收押——”
谢正襄听此言,又气得喉咙里嗬嗬做声,“宋大人,你难道真、真要论我之罪?当年、当年她分明是自愿,且是她,是她勾引我,这些年她做我妾室,可是得意自在的很,多年未见她指证,怎今日就要反咬,咳咳——”
谢正襄怒意勃然,语不成句,没说几字,又猛地咳嗽起来,林氏听得骇然,忙分辨道:“宋大人,他是在颠倒黑白!血口喷人!我好好的良家女子,怎会去勾引他?若非当日独身有孕,不知如何活下去,我也不会将错就错,若非他,待我攒够银钱,阿城哥回来我便与他成婚了,难道只因为我后来被迫委身之举,便当他□□之行不存吗?”
宋启智看向谢星阑,“谢大人,本朝倒无旧案不可追的说法,只是如今不好论处——”
谢星阑沉声道:“既然双方都要告官,那便一并收押,一案归一案论罪便是。”
见谢星阑如此言语,谢氏宗亲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面上虽不认同,却也不敢明着驳斥他,谢正襄咳得面色涨红,指着谢星阑道:“你、你竟帮着那贱……”
“父亲,你少说两句吧!”
谢正襄还未说完,谢清菡打断了他的话,她对宋启智道:“宋大人只管按照章程办差便是,只是我父亲此刻病危,若是收监,只怕保不住性命。”
谢清菡看了一眼林氏,瞳底暗色一闪而过,“他们几个,宋大人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若查出我父亲当年犯事为真,再将他带去收监也不迟。”
林氏面上闪过急慌,只去看同样伤重的岳齐声,又望向哭肿了眼睛的谢星麟,“就算我们有错,可是麟儿尚且年幼,他没有错,大小姐,你……”
谢清菡禁不住冷笑,“你不会想说,要我念在这几年的情分,想法子养着他吧?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如何教导他了?他虽喊我大姐,可何时将我当做姐姐?哪次不是仗着父亲和祖父宠爱口无遮拦?他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也该知足了,如今该跟着你们学学何为是非黑
白……”
见林氏眼圈迅速红了,谢清菡轻哼道:“你当年或许受了侵害,但与我无关
,当年我母亲因你们的好事而死,这些年你更明里暗里贬损我母亲,挑拨是非,我不与你算账便已够了,你往后如何,自有大周律法处置,我不落井下石,但你想装可怜求宽宥,那也是做梦!”
林氏绝非蠢笨之人,一听此言,便明白谢清菡不好哄骗,当下眉眼一振,抱住谢星麟道:“大小姐说得对,也好,无论如何,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至少往后我们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再也不必胆战心惊了——”
谢星麟这大半日才懵懂明白,不禁哭道:“母亲,呜呜我怕,我不想离开家里……”
林氏深吸口气,“傻孩子,这不是你的家。”
宋启智摇了摇头,对谢星阑和秦缨道:“谢大人,县主,眼下时辰不早,我便命人将他们该收监的收监,明日再继续查证,旧案若要查,也的确需要几日,若有什么新的消息,我再往府上来找二位商议。”
谢星阑应好,宋启智大手一挥,立刻有衙役上前将林氏母子带出,岳齐声重伤在身,也被一并抬了出去,等他们一行离开,谢清菡扫了一眼谢正襄道:“此番多谢四哥和县主了,无论是帮我洗清冤屈,还是捉到凶手,都靠你们机敏睿智,否则真不敢想要闹多大的笑话,如今父亲病倒,祖父丧礼未完,我会请师父做法事安祖父亡魂,再另算吉日出殡。”
谢清菡字词笃定,毫无惊怕惶然,谢星阑与秦缨对视一眼,皆是放下心,谢星阑便道:“既如此,府中便交给你整饬,有要帮忙的,只管派人过来。”
谢清菡应是,又亲自将谢星阑几人送到了耳门。
待走上廊道,李芳蕤长长地出了口气,“真是没想到,这府里竟生出这等事,经此一场,你三叔只怕是要元气大伤了,不过以后再无人管着谢清菡了,我看她极有主见,亦十分果断,比她父亲厉害不知多少,有这样一个女儿,便是招赘又如何?”
谢星阑道:“她的确不似寻常闺阁贵女,只是年纪尚小,要掌家也颇为不易。”
秦缨看他道:“那些宗亲只怕也不愿看她掌家。”
谢星阑点头,却是道:“若真要留府招赘,这也是她必要历练的,今日已是初九,我们也不好在江州多留。”
李芳蕤点头道:“眼下案情已经查明,该如何办便如何办,我看这位宋大人也是十分清正的,谢正襄重病,又被告了官,由不得他再胡闹,只要谢清菡稳得住,那东府便都是她说了算,我看她性子刚烈,不会出岔子。”
“如此自是最好。”秦缨说完看向谢星阑,“你还未去祭拜父母。”
谢星阑抬眼,只见夜空之中疏星朗月,他道:“明日我出城一趟。”微微一顿,他又看向秦缨和李芳蕤,“你们可愿出城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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