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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半天听不到脚步声,蒋危从外面锁上了门,靠着门板抽烟,半山高的身体把光线都挡在外面,烟味很淡。
庄玠知道人还没有走,他顺着约束带看见自己被绑住的手,闭了闭眼,说:“老二。”
蒋危没有回答,在外头踢了一脚门框。
庄玠动了动干涩的喉咙,轻轻道:“给我解开。”
蒋危把烟拿下来,脸贴着玻璃,问他:“你以后跟我好好的吗?”
庄玠绷住脸不说话,隔着医院纯白色的压花玻璃,透出一种疏离的平和,那张脸永远有种令人沉静的奇特力量,蒋危瞅了他一会儿,脸色稍微缓和,矮下声说:“你喊声老公我给你解开。”
庄玠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简直都要气笑了,上一秒还理直气壮地拿家人威胁他,下一秒就能厚颜无耻地提出这种要求,他定定地看着门口,憋了好半天,猛地拽起衬衫扔过去:“……你妈的,滚!”
“你不喊我就走了。”蒋危从门缝把衣服捡起来,又飞快地锁上门。
庄玠立刻翻过身去,面朝窗户,一个劲儿往被子里缩,直到半张脸都埋进消毒水味的被褥,只留给他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蒋危好不容易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
他也转过身去背朝着里头,狠狠地咬香烟滤嘴,抽完了一根烟,忍不住往病房里看,庄玠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没有一点要看他的意思。蒋危心一横,吐掉烟,拔掉病房钥匙往兜里一揣,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庄玠睡到后半夜,窗外的重重灯火渐次熄下去,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很暗,他活动了一下被压麻的半边身子,一转过头,就看见天花板角落里一点红光,在黑暗中幽幽地闪了闪。
以他一个刑警的敏锐,立刻就认出来那是个摄像头,空病房一般不会有护士24小时盯着看,但只要今晚过去,等到第二天科室的医生一上班,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看见监控记录下的这一夜。
“蒋危……你给我解开!放开我!”
绝望与耻辱刹那间如海潮席卷,庄玠拼命摇晃着约束带,手肘一下磕到床头,皮肤撞得通红,他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密密麻麻的寒意从脚底一直流窜到全身。
回应他的只有走廊里死一般的沉默。
蒋危离开医院,开着车在三环上绕了好几圈,胸口那股气还是挥之不去,他们似乎走进了一个死局,没有解法,三年前那个案子是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矛盾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逝,反而愈演愈烈。
他心烦意乱找不到地方去,也不想回家,西城那个房子和它的主人一样冷,暗森森的没有半点人气,根本不能称之为家。
凌晨两点半,陆则洲被一个电话从床上叫起来,喊去陪兄弟喝酒。
三里屯那一条酒吧街,是当年程昱发家的地方,新世纪初乘着经济发展的东风,这些二代三代靠家里背景拿到寸土寸金的地皮,拉上几个朋友投资,转头签一份代持股份协议,自己隐到幕后,每天躺在家里不动都有数目不小的进项,现在有名头的几个集团都这么操作。
车从灯火通明的街道一路开进车库,蒋危握着方向盘,半天没说话,黑暗中香烟的火星跳了跳,落下去,把他腿上那条牛仔裤烫了个洞,蒋危这才如梦初醒地撂下烟,猛踩一脚刹车。
“301医院,把住院楼217房的监控帮我拷一份。”
“要监控干什么……哎哟,你慢点!”车子突然停下,陆则洲险些一头撞到玻璃上,连忙抬手在车前一撑,“要监控,那存档还留吗?”
蒋危低头掸烟灰,眼都没抬,“清了。”
“行,明天我去办。”陆则洲解开安全带,下车,“喝酒?去哪家?”
一想到能把那份视频存起来,时不时看上一眼,蒋危心情勉强好了点,他摔上车门,顺便蹬了一脚轮胎,“工体东边那程昱不是新开了个酒吧,就去那儿吧。”
程昱正在他一手缔造的商业帝国里醉生梦死,名为看看新盘的地,实则流连欢场酒肉难却,瞧见蒋危的脸色,二话不说,直接把人带去顶楼的包厢。
楼上楼下是两个天地,外头人挤人蹦迪喝酒一片火热,包厢里用隔音材料裹了墙,装潢仿照酒店,牌桌幕墙浴室大床应有尽有,来买醉的人坐外头喝两杯酒,摸个牌,喝多了就地歇一晚,第二天什么事都能过去,什么生意都能成。
“给你开一盒水晶瓶的麦卡伦,60年的,整个店里就十瓶。”程昱往沙发上一坐,擦着他那块皇家橡树的手表,说:“咱们玩点什么,麻将,德州,21点,扎金花,你随便挑,到我的地儿怎么玩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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