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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千秋岁十（第1页）

65千秋岁（十）

掣云叟此言一出，怪人还没怎样，被关在笼子里的玑玄子，却已先一步反应激烈。

“你是小——”他把小眼睛睁得浑圆，刚要开口大叫，又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生生闭紧了嘴巴。

这位小孩模样的老前辈扒着笼子左摇右晃，望望那个怪人，又偷偷瞄瞄掣云叟，眼神说不清、道不明，就好像他和那往生楼的代理楼主掣云叟，有着些许不为人知的故事一般。

玑玄子没说出口的内容，自当是他惯常称呼萧弋的“小朋友”三字。

没错，这个脸用面罩盖着、手用手套遮着的家伙，就是萧弋。

那位令人谈之色变的黎王殿下是他；往生楼无念阙的司非也是他；不久前，与沈夜在海岸边共放孔明灯的人，还是他。

乌黑面罩和金线手套，都是他从原身屋中搜刮来的。

其实早在适才入城之初，萧弋就已察觉到几条鬼鬼祟祟的人影。

不巧的是，那会儿他掀起半边面罩透气，从那几人身边经过时，大有可能刚好被那几人瞥见了侧脸，几人打个暗语，嗖一下就没入暗夜。

萧弋当时便留了个心思，想到这些人或许也是往生楼中人，并且预判，近来往生楼屯驻南海的人马，大约远不止寒江雪及其手下。

所以说，这会儿和往生楼的代理楼主掣云叟迎头撞上，他并不十分意外。刚刚那几人，很明显是将发现他行踪一事，第一时间呈禀给了掣云叟。

再者，萧弋原就是要往城中官驿去寻玑玄子的。

如果说得再确切点，那柄名为“逆鳞”的太祖圣物，萧弋一直任由玑玄子当做宝贝把玩着，并没放在自个儿身边。今夜回来，他便是要从玑玄子那儿，把这柄关乎天机令秘密的玄铁宝刀取走。

岂料，眼下玑玄子那老孙子已落入寒江雪掌控，关在笼子里，像只小牲口，而那把“逆鳞”，就在这老孙子手里，仍被他死抓着不放。

驿站这一趟，看来是没必要跑了。

“恤孤念苦，天罚龚行。何以救世，唯吾往生。”

萧弋双臂高举过头，两手交叠于额前，向掣云叟深鞠一躬，同时嘴里头念念有词。

“呦，真是没想到，咱们往生楼的十六字信条，原来萧司非没忘啊。”

阴阳怪气开了腔的人，并非代理楼主掣云叟，而是从掣云叟身后冒出头来的，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此人也不算陌生，往生楼无垢坊的领主吕烨是也。

无垢坊专司往生楼的财政事宜，楼中人都得尊称此人一声“吕司禄”。

萧弋现下回想，先前他看到的那几人，便很像是吕烨的手下。没成想，此人竟也跟随掣云叟来了南海。

这位吕司禄两声假笑，也毕恭毕敬地朝掣云叟行个礼：“启禀代理楼主，依属下估算，萧司非擅离职守、无念阙无人经营，差不多就要有一年时间了。”

他一语言罢，又瞟上萧弋一瞟：“萧司非，去年你无念阙上缴的岁入，便已出了很大的纰漏，幸得楼主与代理楼主法外开恩，才没追究你的失职。这眼见着快到岁末，却不知，今年萧司非又当如何？”

萧弋轻轻叹口气，不急不慢道：“不错，去年无念阙的确因着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给吕司禄对账时添了些麻烦，对此我也深表歉意。但早在今年年初时，我已补齐余数，并差人将钱款送至吕司禄的无垢坊，怎么吕司禄却没收到么？”

“呵，萧司非以为随口编个故事，就能敷衍了事？代理楼主明察秋毫，岂会受你蒙骗！”吕烨吹起小胡子，眼里写满了不屑。

不料，这位吕司禄身边的随从听了萧弋这话，蓦地脑门渗汗，对着吕烨的耳朵眼道：“司禄，年初某日，咱们确实见到过一口大箱子，里头装满了金银珠宝。那时兄弟们不知这些钱财从何而来，还道是您对我们辛苦一年的犒赏，私底下便将那钱财分去潇洒了，因而也就没支会过您。当下想来，萧司非指的，莫不就是这个？”

“你说什么？！”吕烨闻言老脸一青，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正想怒斥那下属胡扯八道，却听掣云叟那蜡黄蜡黄的人皮面具下，再度飘出阴沉的声音：“吕司禄，你说萧司非疏于统辖无念阙，本座认同。但去年无念阙岁入之事，与他今时所犯过错又有何相干？早在今年上元前，他便告知本座，已将无念阙账目查漏补缺，余数皆尽交予你吕司禄之手。本座这里，至今还握有萧司非呈上的钱款明细。”

“这……”吕烨脸色由青转紫，忙又冲掣云叟抱拳道，“代理楼主，就算此事是属下错怪了萧司非，但萧司非一连数月不知所踪，全然不管本职事务，这也是实情啊。”

掣云叟隐于面具后的眼睛阴嗖嗖地一瞪，再就听他冷哼道：“吕司禄，萧司非所行之举、所涉之事，本座自有论断，无需你来多言。”

吕烨感受到掣云叟阴寒的视线，直打了个哆嗦，忙道：“属下逾矩，还请代理楼主恕罪。”他说着又咬牙切齿瞪了那随从一眼，像是想用眼神将此人碎尸万段。

在一边看热闹的寒江雪不禁掩面笑道：“这吕炏华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还真把自个儿当根葱了。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代理楼主已亲身现阵，哪儿轮得到他来说三道四？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何必呢。”

她旋即又斜觑萧弋，目色却也很复杂，好似怨憎中还夹杂着点爱怜，悄声言道：“这臭小子倒也真厉害，原来私底下早给自个儿铺好了路，愣是没一人知道。”

给自个儿铺路这事儿，当然只有萧弋本人才知原委。

当初他委托西域商队从金陵运回来的那口大箱子，里头装着的，即是无念阙已故的前领主田泫在金陵开设地下角斗场的部分不法收入。

后来遭遇吕烨刁难，他在前去燕京城、偷入锦衣卫案牍库后，顺道便也去了位于都城朱雀大街的燕台驿，找到在燕台驿集市上做生意的那支商队，请他们找人将那口箱子送去了往生楼的无垢坊。

去年黄河水患之际，翊国公徐飐曾在金陵收到过一笔来路不明的钱款，当中还附了一张小字条，说是这笔银钱可供赈灾之用。不用问，做这事儿的人，必然是萧弋。

天晓得运营那座角斗场，给田泫带来了多少的财富。即使萧弋从中拿了一部分出来给徐飐用于救灾、又拿了一部分用以填补无念阙岁入的缺漏，剩余的也仍旧是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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