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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难怪他们拥在一处时,他会问她那句怕不怕。
她当时怎么回他的?
她想起来了。当时她嘴硬地回了一句,“……我不怕。”
阮朝汐猛地掀开被子起身,赤足去了隔壁浴间。
坐在温热的木桶里,眉眼沾湿了水汽,湿漉漉的长睫闭起。混乱的思绪四散涌动。
她竭力去想别的东西。聚拢而来的前世记忆,除了寝殿中格外鲜明的不可言说的部分,还有许多别的有用的东西。朝堂上的明争暗斗,笑意寒暄的话语下隐藏的尖锐试探。从荀玄微那处学来的,不动声色除去政敌的手段。
其实她不该那么惊诧的。从他做事的冷酷手段里惊鸿一瞥,足以窥见皎月清辉表面背后的暗处。
他看似行事温和,朝堂上政见不合而得罪他的士族,大都只是罢黜官职了事。被人当面嬉笑怒骂,背后写了文章嘲讽痛斥,传到他面前,不过一笑了之。江左人人赞他人品清贵。因为力主北伐之事,他固然得罪了江左几处大士族势力,敬仰拥戴他的人也绝不少。
然而,她却敏锐地察觉,但凡他决意下手铲除的政敌,只要牵扯到了性命,俱是满门抄斩,从不留下后患。
水汽升腾的浴间里,阮朝汐盯着晃动的水波,思索着。
她体会到了之前被她忽视的幽微之处。
哗啦水声响起,她从水里起身,木架上的布巾擦净了发尾,走出了浴间。
白蝉在收拾屋里。
看到白蝉站在床边收拾的背影,阮朝汐的脚步倏然顿住了。脑海里轰然一声,白瓷色的肌肤泛起了绯红。
白蝉抱着刚刚换下的凌乱的被褥和床褥,转过身来。
针落可闻的室内,阮朝汐咬着唇不吭声,白蝉委婉的叹息打破了满室寂静。“这可如何是好?你和郎君尚未婚娶……”
阮朝汐表面一片镇定地走过窗边,背身遥望着远处青山,不看屋里的场面。“事已至此,倒也没什么。我自己愿意和三兄一处。”
白蝉犹豫问了句,“白鹤娘子就在京城。要不要和她商量商量……”
阮朝汐想起了母亲。才褪下的热意又火辣辣升腾起来,视线飘去了远处。
私下许定终身,自然是应该和母亲说的。但叫她如何开口?
“白蝉阿姊莫担忧我……会说的。”她决断地应下,“这两日就找母亲说。”
白蝉递过担忧的一瞥,抱着被褥出去了。
阮朝汐换妥衣裳,走出门外,在木廊的大风中扶栏俯视。
暗沉暮色笼罩天际,青台巷荀宅各处亮起了灯,待客正堂灯火通明,绵延细雨已经停了。
就在她凭栏遥望时,远处临街的乌头门、前院正门,厅堂大门,都在她面前缓缓打开,来访贵客的牛车顺着车马道行驶进入。荀玄微领着霍清川出迎。
她凝视着走下牛车的老者。
轻袍缓带、便衣而来的贵客五十余年岁,身形清隽,看年纪和气度,应是幼帝辅政大臣之首的王司空。
今夜贵客来访,青台巷主人必然要在正堂迎接贵客,或许会密谈到深夜。
紧闭的主院外,几道视线往上,正往她这处仰望过来。
她一眼便看到了蹲在树下的李奕臣,和靠在墙边撸着兔儿的陆适之。
她转身下了木楼。
主院紧闭的木门打开一条细缝。
“劳烦李大兄,去一趟净法寺,和我母亲约个见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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