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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霍明钧先是一怔,脸上立刻便有了隐约笑意。
谢观不问对错缘由,上来就给他定了调,不管霍明钧有理没理,到了他这儿都是“受了委屈”,一句话将护犊子的本性展露无遗,说他偏心偏到太平洋去了也不为过。
然而人非草木,谦虚理智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谁又不希望自己能被人无条件的偏袒回护呢?
霍明钧心里装的事太多,不可能跟谢观全盘吐露。然而有了他这句话,便找了点细枝末节的小事跟他吐槽了两句,无非是架子大、规矩多,上上下下勾心斗角,他在这儿养病也不得清净。
“大少爷脾气,”谢观笑道,“你生着病不舒服,才看什么都闹心。等好了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谢观对这些豪门恩怨一无所知,也看出霍明钧只是借题发挥,根源并不在他所说的这些小事上,于是打了个岔:“总说你这咳嗽是老毛病,是那年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吗?能不能根治?”
霍明钧喝了口水,压下喉间干痒:“当年又是枪伤又是淋雨的,送到省城抢救,当时的手术的水平也就那样,多少留了点损伤。不过不严重,只是每年春秋换季要咳几个星期。”
“那也太受罪了,”谢观说,“而且你不能碰烟酒和辛辣刺激的食物,我猜医生不让你出门,恐怕杨絮花粉甚至灰尘都会刺激气管吧。”
“你现在就是个散养状态,”他一针见血地道,“平时没人看着,全靠自律,抽烟喝酒的场合也没见你回避过,更别说系统检查和调养了。再这么下去,迟早作出病来。”
霍明钧苦笑:“现在不就病着么。”
他倒不是没想过保重身体,只是工作是避免不掉的,而服药饮食调理这方面,家里没人上心,他自己一个人住,也常常抛之脑后。
“钱挣不完,但身体是自己的。趁着你还年轻,多上点心。”
谢观并未往深了劝,只是点到为止,停了片刻后又一笑,“‘钱挣不完’,这种话也就你能听一听,放在别人身上,都是‘钱花完了,可以再挣’。”
霍明钧已经被他调侃习惯了,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这时管家在外敲门,送进茶点水果,规规整整地摆了一桌子,两人便止住话头。霍明钧想起谢观带的保温桶,拿过来打开盖子,热气香气霎时扑面而来。
谢观道:“玉竹百合鹌鹑汤,炖了一晚上。今天出门走得早,那两个菜没来得及做,回头给你补上。”
霍明钧还没说话,管家先问:“大少爷,我帮您把它拿到厨房去?”
谢观心思通透,抬眼一瞄二人神态,心知霍家自视甚高,不愿让霍明钧碰外面带进来的东西,遂不动声色地撺掇道:“汤还热着,出门前刚出锅,你要是不嫌弃,可以趁热先尝尝。”
霍明钧与他的眼神在半空一碰即收,各自心领神会。谢观毕竟年轻,听霍明钧说霍家“规矩多”,再看管家言行,估计他在家养病时没少受限制,便要借着由子小小地下一回管家的面子。
谢观总觉得霍明钧对他的心性像小孩子,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见不得人受委屈,一言不合就出气打脸,其实幼稚的不行。霍明钧心中暗笑,却不拦着他淘气,反而顺水推舟地道:“辛苦你了。”
转头对管家说:“去帮我拿个碗。”
“大少爷,”管家面露为难,殷殷劝道,“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正点,多食伤身。不如先拿下去热着,等午饭时再喝。”
“百年世家,活得果然讲究。”
谢观用牙签扎了块水果,没往嘴里送,只在手里慢条斯理地转着:“看样子府上养生基本靠饿?明钧比先前痩了不少,虽说养病要忌口,但他生着病,营养得跟上,别说喝口汤了,就是一天吃五顿都不过分。”
霍明钧默默端起茶杯,遮住翘起的唇角。
管家被他说得一阵脸红,正待组织语言怼回去,就听谢观不紧不慢地插了一刀狠的:“毕竟消化系统做不了呼吸系统的主,再怎么养生,也得先顾及身体状况,不能……那个成语是什么来着……颠倒黑白?”
霍明钧忍笑问:“舍本逐末?”
谢观:“有点这个意思,不过还有个更准确的……什么主来着?”
霍明钧:“喧宾夺主。”
谢观啪地一拍霍明钧大腿:“对对对,喧宾夺主。”
他向管家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没什么文化,见笑了。”
两人一捧一逗,说得管家的脸色宛如雨后彩虹,异彩纷呈,忙借口“去拿餐具”,夹着尾巴匆匆溜了。
谢观这才慢条斯理地把水果吃了:“你们家这上岗培训做的不怎么地,刚说两句话就跑了,气量还有待提高。”
“他就是倚老卖老惯了。管家跟着我们家老爷子二十来年,拿自己当半个霍家人,平时没人敢顶撞他,”霍明钧忍俊不禁道,“今天碰见个嘴损的,可能是大意了。”
谢观斜眼瞅他:“您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能不能收一收。说我嘴损,也不知道刚才是哪个成语词典成精,接话接的怪顺溜的。”
霍明钧对管家不满由来已久。他与家人关系微妙,跟亲生父亲霍中忱更是势同水火。眼下他虽执掌恒瑞集团大权,却免不了被父叔一辈拖后腿,而霍老爷子余威犹在,管家又偏疼霍中忱,在这个家里总要给他找不痛快。霍明钧碍于祖父的面子不找他麻烦,这老家伙却三番两次地蹬鼻子上脸。
这事要是放在前几年霍明钧恨意最深的时候,能当场叫人直接把管家拖到大街上,这两年他脾气渐渐收敛,很少为小事动怒,又搬出去不在家里住,才让老管家一直留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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